樓梯轉角處，裴衍漫不經(jīng)心摩挲著褲兜里的煙盒，沖姜書杳偏了偏頭，“不過去？”

    她保持同樣的姿勢，靠在對面的樓梯扶手上，目光落向他揣在兜里的手，微不可察扯了扯唇角。

    “再等等。”

    “等什么。”

    姜書杳收回視線，閑淡的道：“給你一支煙的時間。”

    ......

    裴衍忍不住笑出聲。

    俯身靠近，側過頭在她臉頰處親了一下，“公主善解人意，有出息。”

    她默默看他。

    某人若無其事地轉身，點著煙邁下了臺階。

    墻上的禁煙標志，在他眼中形同虛設。

    混蛋，有監(jiān)控啊。

    第186章 為了虜獲一個人的心

    一支煙，短短幾分鐘。

    姜書杳沒打算等裴衍過來，獨自沿著安靜的長廊，領略兩邊形形色色的作品。

    每一幅她都會停留，甚至仔細研究，分析自己與專業(yè)美術生之間的差距。

    當然，姜書杳并未察覺出那幅《黎明》已成為矚目之星。

    隱約間，聽到前方人群發(fā)出唏噓感慨。

    “真的好有意境。”

    “是啊，看一眼就能被深深吸入進去，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畫里的人是寫實還是虛構。”

    “應該虛構的吧，之前疫情嚴重，身邊發(fā)生了好多感人的事，我猜她是想表達對醫(yī)者的敬意。”

    醫(yī)者......

    姜書杳不知覺頓住步子，將視線轉向旁邊的窗戶。

    站在藝術樓頂層朝遠處眺望，蓉城的天空，比從前身處云中cao場仰頭看到的更近更藍。

    思緒回到八月初，那個盛夏夜晚。

    母親從醫(yī)院值班回來，她正合上畫室的門，準備回房睡覺。

    一如既往的，老姜端了夜宵上桌，問她要不要再吃點。

    姜書杳總是搖頭，即便可能真的有點餓，想到要和母親同桌獨處，內心便會潛意識的排斥。

    明明說好已經(jīng)釋懷，母女之間，有什么過不去的坎。

    她無法理解自己為何那般固執(zhí)。

    半夜起來喝水的時候，發(fā)現(xiàn)父母臥室里的臺燈還亮著，她未做多想，以為是老姜在趕工程項目。

    第二天問及的時候，父親卻告知她，其實是母親昨晚為了重寫一份病歷，熬了整整一個通宵。

    重寫干媽的病歷。

    推翻原本已存入醫(yī)院檔案室的那份，重新修改。

    老姜當時難以言喻的神情，姜書杳至今回想，仍覺得酸楚。

    “閨女，如果那份病歷交上去，你媽的職業(yè)生涯該要止步于此了。”

    醫(yī)生涉嫌偽造病歷，將由衛(wèi)生行政部門給于警告或者責令暫停6個月以上1年以下執(zhí)業(yè)活動。

    母親那樣驕傲的人，一定會在醫(yī)院給予降職處理之前，主動提交辭呈。

    她不敢想象，脫下白大褂的母親，往后該怎么活。

    作為醫(yī)者，手術刀就是命。

    那刻，積壓在姜書杳胸腔里的所有情緒，幾乎瞬間爆發(fā)。

    也是第一次，她因為貧血而暈倒。

    昏昏沉沉間，老姜焦急地把她送到了醫(yī)院，液體掛完兩瓶，病房門被大力推開。

    隔著半遮半掩的圍簾，她看到母親紅著眼站在距離病床一米開外的地方，垂在身側的手還握著那份病歷，無聲對視，母親遲遲不敢上前。

    姜書杳靜靜偏過頭，臉色蒼白的毫無血色。

    她努力地扯出一抹笑來，朝面前白衣還未脫下的母親控訴：“媽，等會兒你叫個手法熟練的護士來給我扎針，實習生扎的，痛。”

    病房安靜到聞可落針。

    姜書杳不知怎的，看到母親邁開腳步向她走來的時候，淚水控制不住地模糊了視線。

    很慶幸，事情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嚴重，干媽出院前親自找過院長，把關于心內科主任故意隱瞞病情的事如實闡述，而從始至終，她將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事后老姜感慨，說三年過去，林臻真是還和從前一樣，讓人摸不透，想不明白，卻怎么也恨不起來。

    是的，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恨干媽的，只有她自己的親生兒子。

    不遠處，腳步聲響起，姜書杳收回眺望遠處的目光，轉頭看向那道身影的主人。

    她微微皺了下眉，發(fā)現(xiàn)裴衍是從長廊另一頭走過來的。

    與他下樓抽煙離開時的方向恰好相反。

    “別那么詫異，剛才見你看風景太認真，沒忍心打擾。”裴衍說話時眉目間帶著散漫的笑意，身高腿長，姿態(tài)閑適的像從郊外踏青回來。

    他停在她面前，由衷贊美了一句：“人好看，畫也好看。”

    姜書杳眼皮一跳，下意識問：“你覺得哪里好看？”

    “聲嬌體軟，從頭發(fā)絲到腳趾，都美。”

    “……”

    她憋了口氣，無語地道：“我問的是畫。”

    裴衍無辜的笑了笑，大手攬過她肩膀往樓下走。

    “公主，我只對人感興趣，至于畫，那是愛屋及烏，懂？”

    愛屋及烏……

    姜書杳心間一軟。

    所以，他的意思是，原諒了么。

    其實在林臻的事情上，裴衍從沒怪過朱韻，在他看來，無論有沒有隱瞞病情，洛杉磯那個地方，他一輩子都不可能會去。

    因為打從一開始，他就沒真正的相信過林臻。

    機場那天，他給了那女人兩個選擇。

    要么回洛杉磯治病，等疫情結束，她回國修養(yǎng)，他還是她兒子。

    要么留在蓉城等死，他和她老死不相往來。

    可能林臻怎么也沒想到，自己親生骨rou會對她說出那么狠絕的話。

    但事實就是如此，她沒得選，也不敢賭。

    林臻踏上飛機的那刻，裴衍就遠遠的站在候機廳里，單手插袋嘴里叼著一根煙，直到大廳傳來航班起飛的廣播，他才摁滅煙頭，轉身朝停在外面的志愿者大巴車走去。

    當時，他有無數(shù)個念頭，想要回到雅頌居，踹開門，把人按在門板上狠狠欺負個夠。

    僅剩的一絲理智告訴他，需要冷靜。

    哪怕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再漫長再煎熬，也要死死壓抑住對她的思念。

    注定是他的，這輩子都跑不了。

    而公主對魔鬼的感情，必須經(jīng)過時間的考驗，得到靈魂的升華。

    裴衍哂笑，這世間恐怕沒人知道，他有多變態(tài)。

    變態(tài)到為了虜獲一個人的心，把自己往死里折磨。

    身邊人過于安靜，姜書杳忍不住偏頭朝他看去，“明天你過生日，有什么安排？”

    正好周末，要不要考慮回一趟家，畢竟從暑假到現(xiàn)在，整整四個多月，這家伙一次都沒回去過。

    好像看穿她的心思，裴衍嗓音里帶著慣有的懶散：“回雅頌居也行，直接去我那兒，正好過二人世界。”

    什么啊。

    姜書杳斜斜睨了他一眼：“我讓你回別墅，去看看你爸。”

    某人不做聲。

    看他不情愿的樣子，姜書杳哭笑不得的說：“那這樣吧，上午你回家看裴叔叔，下午找陳勁他們吃頓飯，然后晚上我們趕回學校。”

    走著走著裴衍突然停住。

    整暇以待的問她：“好不容易過個生日，你把老子往外攆，什么意思？”

    姜書杳愣愣地看著他。

    裴衍攬過她肩膀，俯身把臉湊到跟前，唇角勾著壞笑：“是不是怕我吃了你啊。”

    “……”

    第187章 別墅里就我們兩個

    最后拗不過她，還是打算回別墅一趟，不過裴衍的要求是，她要跟他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