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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農場家屬院日常 第34節

    后來幾天,秦芳芳白天去上學,下午就回衛生所待著,晚上跟周醫生回家,兩人一個沉默寡言,一個性情古怪竟然相處地十分和諧,大晚上說不了兩句話,誰也沒打擾誰。

    陳葉云回了家,不少人吃過飯拿著自家小板凳在院里乘涼,人人手里那把蒲扇扇風,院子口還點了兩團艾草熏蚊蟲。

    “小云,回來啦?吃飯沒?”

    “吃了,我在周醫生那兒吃的。”

    黃麗珍和趙月給她讓了個空地,陳葉云跟著坐下,問兩人先前聊什么呢。

    “隔壁村許寡婦懷上了,不知道是誰的種呢。”黃麗珍消息靈通,這十里八村許多事她都知道,這會兒說的是那邊一寡婦,還沒再婚突然就懷孕了。

    “吃點李子,剛去摘的。”趙雪梅提著個木筐四處給人散李子,那筐里裝了大半,青色李子,看著就脆生。

    趙雪梅看著那三人坐一塊兒,也慢悠悠走過去,畢竟人給了自己兒子打蟲藥,她也念著情,招呼陳葉云吃李子,“陳醫生,你也嘗嘗。”

    順手又給旁邊的趙月抓了一把。

    兩人道了謝,見旁邊的黃麗珍梗著脖子一言不發,趙雪梅也當她不存在,散完就走。

    “珍姐,你跟趙雪梅怎么就鬧成這樣了?”

    “就是看不順眼,瞧她那樣,哼。”

    “來,吃個李子,消消氣。”陳葉云給人遞給李子過去,這是農場種的果樹,有些果子掉了,大伙兒能撿點回來吃。

    “你誠心氣我是不?小心酸死你們!”黃麗珍擰二人一把,幾人笑作一團。

    第二天,秦偉回家見沒人做飯收拾家里,就想起閨女的用處了,直接來衛生所領人。

    屋里周醫生看著那賊眉鼠眼的男人氣不打一處來,沒給他半分好臉色看。

    李正民帶著秦芳芳娘家消息來衛生所的時,秦偉已經離開。

    “芳芳呢?被他帶回去了?”

    “你是沒瞧見周醫生多厲害,給人罵回去了,數落了他一通。最后跟他說了,芳芳病還沒好,不能出院,她是醫生必須聽她的,不然就轉城里醫院去,醫藥費得花好幾十,把秦偉說得一愣一愣的。”

    “周醫生那是真厲害。”李隊長深有感觸。

    “對了,我翻了農場以前留的地址,她娘是外村的,家里估摸是還有外公外婆和個小姨,昨晚我給人打了電話,她們村大隊接的,說人進城去了,等回來幫忙遞個話。”

    “這么些年他們一直斷了聯系嗎?”

    “這不隔地遠嘛,以前她娘在的時候每年能回去幾次,人死了之后就只時不時寫封信寄過來,不過聽起來秦偉沒回過。據說她小姨過年都給秦芳芳寄過壓歲錢,結果我問了那丫頭,從來沒拿到過。”

    “真是黑心腸,芳芳跟著她娘娘家人才行。”

    “就怕他不放人啊,怎么說都是人親爹,總不能搶人孩子吧?這事兒真是不好辦。或者看芳芳小姨過來說道說道讓秦偉收斂點。”

    一天后,秦芳芳小姨趕過來,見著外甥女被打成這樣,當下就紅了眼眶,而一向不哭不鬧的芳芳見到幾年沒見的小姨,嗚嗚咽咽撲進了人懷里,輕聲抽泣著。

    “芳芳,以后跟小姨走,養你我還是養得起的!殺千刀的秦偉,當年娶我姐的時候說的話都咽狗肚子里了!”

    李隊長見人挺好,也覺得芳芳跟著小姨日子能好些,可怎么要人是個大問題,秦偉可不是能好說話的。

    結果后頭的事情順利得出乎所有人意料,秦偉見自己媳婦兒娘家人來領人,擺擺手隨意“這賠錢貨我還不稀罕,成天吃我的穿的,讓她干點活也干不好,你快趁早領回去,我還能省點錢。”

    芳芳小姨跟他對罵了半天,最后牽著外甥女走了。秦芳芳走的時候看著衛生所的周醫生陳醫生,趕來的王老師,李隊長,第一次笑了,沖她們揮了揮手。

    “這下好了,總算是離了她爹了!就是不知道秦偉怎么突然能愿意讓人把娃領走。”

    幾人都猜不透他心思,不管咋樣都是好事。

    陳葉云心情大好,回家屬院的時候正好聽到黃麗珍說話,“原來那寡婦跟咱們農場秦偉好上了,說是給人懷了個種,秦偉天天下工了往人屋里竄,盯著那尖肚皮說準是個兒子。”

    “怪不得秦偉連親閨女都不要了!說讓領走就領走呢。”

    “不過說著奇怪,我前頭明明見著那寡婦是跟她們村另一個男人的,怎么又變成秦偉了?”

    “算了,隨他們折騰去。”

    *

    星期天一大早,難得的休息日,郝少東又去了連隊。家里三人一起喝著稀飯,陳葉云吃著泡豇豆,又想起泡菜罐子的事兒,“我今天一定得去買個罐子回來,我這記性,回回忘了這事兒。”

    “姐,要進城嗎?我也要去!”大軍聽到要去買東西,眼睛都直了。

    “買個罐子進什么城,珍姐說咱們供銷社就有,你們好好在家做作業,做完了再下樓玩。”

    “姐,我和哥哥跟你一塊兒去唄。”玲玲看著jiejie,還想爭取。

    “下回帶你們去逛逛,我就拿個罐子,騎自行車去很快就回了。”陳葉云三兩口吃完飯,起身揣了一塊錢在身上,準備拎著自行車出門。“我先走了,再去買點菜回來泡著,晚上燒紅燒rou吃。”

    “好吧,姐,你早點回來!”

    “姐,給我們帶糖啊。”

    兩孩子目送陳葉云離開,又埋頭吃飯。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動靜,大軍以為是jiejie又回來了,扯著嗓子喊,“姐,你是不是忘帶錢了?”

    結果推門進來的人是郝少東。

    “姐夫,你怎么回來了?”他聽jiejie說姐夫今天早上也歇不了,得下午才回來。

    “提前忙完了,你們姐呢?”郝少東環視一圈,沒見著人影,隨手拿起桌上的饅頭吃起來。

    “出門去了,姐要買泡菜罐子給我們泡泡泡菜吃。”玲玲搶著答話,大軍趕緊下了凳子去廚房拿碗打稀飯給姐夫喝。

    郝少東吃飯速度是練出來了的,風卷殘云,一分鐘就搞定了。

    “一會兒吃完飯,大軍把碗洗了啊。”他喝完稀飯,咽下最后一口饅頭,拍拍手起身準備出門。

    “哦,好。”大軍看著姐夫又要走,忙問他,“姐夫,你也要出門啊?”

    “接你姐去。”

    陳葉云在供銷社花了一毛錢挑了個黃陶土罐,約摸得有七八斤重,罐身呈兩頭小中間大的形狀,罐子口有一圈封口的水槽,平日得添水,再將蓋子蓋好,不能進了空氣。

    那泡菜罐子挺大個,陳葉云給栓了幾根稻草捆子準備吊到自行車車頭上。

    正往上拴的時候,她突然覺得手上一輕,再一看,竟然是郝少東來了。

    “你怎么在這兒?不是要去連隊嗎?”

    “提前回了,營長有事。”郝少東自然地接過泡菜罐子,又問她,“還要買什么不?”

    “已經買好了,我使了一斤rou票,豬rou師傅給我割了一斤三弦,還送了我一塊豬皮。”說到這兒,陳葉云笑得開心,嘴角直往上翹。

    兩人一路推著自行車走,郝少東看了看她手腕的表,還不到九點,“師傅找你看過病?”

    “對,我回回來都給我送點,豬皮啊,或者冒出來的肥rou坨。”每天殺頭豬賣光,總能剩點邊角料,一般都是讓師傅自己處理的。

    “我來騎,你抱著罐子坐后面。”郝少東和陳葉云換了手,兩人一起回家去。

    “本來說等你晚上回來再燒紅燒rou呢,誰知道你提前回來了,那我一會兒回去就燒,中午就能吃上。”

    陳葉云在后座自己念叨,計劃中午吃什么,這陣子大家都累慘了,得吃回rou好好補補。

    一不留神,她再抬頭往旁邊看的時候發現竟然不是回家的路,郝少東瞪著自行車朝條小道去。

    “哎,咱們去哪兒啊?不是回家嗎?”陳葉云抱著罐子,看著眼前景象越來越熟悉,直到出現了那天見過的湖泊。

    郝少東停了自行車,一抬腿下了車,把泡菜罐從陳葉云手里接過放到地上。

    “你不是想來這兒瞧瞧嗎?我今天上午正好有空。”

    “你之前來過這兒嗎?”陳葉云徑直往前走去,那片湖很大,她一眼望過去沒望見邊際,湖水清澈,泛著幽幽的湖綠光。

    “剛到農場那兩年來過,那會兒還要通淤,后來就很少來這邊了。”郝少東大步往前走,招手讓陳葉云跟上,“給你看個好東西。”

    聽人這么說,她也來了興致,“什么啊?”

    郝少東走了好幾百米遠,來到湖的另一邊,這里已經靠近農場出口了,沒什么人經過,他指著前頭停在岸邊的木船,“喏,這個。”

    “我們要坐船嗎?”陳葉云還沒坐過船,見到那艘木船眼里都發著光,小跑著越過郝少東站到船前。“這船是干嘛的啊?就一直這么停這兒?”

    “這船是以前作業用的,后來沒用處了,就放這里,都荒很久了。”木船上,躺著一副沾了灰,有些破損的船槳,還漂著不少枯枝敗葉,郝少東拿起兩支船槳互相拍打撣灰,又放湖水里涮了涮,這才差不多洗干凈了。

    “拿著。”他將船槳扔給陳葉云,又轉身清理上頭的樹葉,接著去旁邊樹上扯了幾片大葉子,再把拴船的繩索解了,一步就躍了上去,站定后伸手要接陳葉云。

    陳葉云先把船槳放在船尾,把手交給郝少東,自己邁了腿,踏上木船。剛站上去就覺得有些搖晃,立馬抓緊了男人的手,后背也被人另一只手護著。

    剛扯的葉子被墊在船身,陳葉云一屁股坐下去,給人留了一半位置。

    許久沒有行駛過的木船此刻又晃晃悠悠的出發了,陳葉云滿臉興奮低頭看著灑上了金粉的湖水,伸手去探了探,涼幽幽的。

    男人熟練地劃著船槳,見她孩子氣般跟一池湖水玩得不亦樂乎,也笑了。

    四周靜悄悄的,越往前劃越不見人影,只有樹上的鳥兒成雙對,嘰嘰喳喳鬧個不停,而船上那一對也在說話。

    “這湖最后往哪兒去了啊?”

    “出農場了,最后匯進浦月河。”

    “就是我們來的時候坐火車看到那條河?”

    “沒錯。”

    “啊,那我們豈不是能劃回家了。”說完,陳葉云也覺得自己脫口而出一句多么傻氣的話,吐吐舌頭。

    郝少東停了船槳,看著她,眼角之間蘊有笑意,“那你是想累死我吧。”

    陳葉云看看他,面上展出笑顏,眉眼一一點彎起來,小聲嘀咕,那聲音像雨滴打在石頭上,清脆悅耳,又轉瞬消失,“我瞎說的。”

    小船劃呀劃,在湖里激起了一陣漣漪,陳葉云靠著船身,手在湖面劃過,看著一圈圈波紋疊開。

    她望著藍天,天上飄著幾朵云朵,萬般超變化,看看四周,風吹樹葉沙沙作響,最后看著正在劃動船槳的男人,就見著一張側臉,模樣俊郎,十分專注。

    這一刻,好像不管他劃到哪兒,自己愿意跟著去看一看。

    岸邊突然傳來一陣說話聲,陳葉云猛地看過去,這會兒竟然有幾個嬸子經過。

    她嚇了一跳,立馬往船上躺去,同時伸手把郝少東也按了下去。

    岸邊的說話聲越來越大,小船上兩人并排躺著,都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隱約是聽人問怎么有船在湖里面。

    “肯定是那群皮孩兒又偷摸劃,真是不省心。”

    不省心的小兩口被掩在船身里,沒有被人瞧見,陳葉云聽著聲音逐漸變小才松了一口氣

    “我們是扯了證的,你躲什么?”

    “我...”陳葉云一時語塞,人都是小孩兒來瞎胡鬧,自己兩口子來偷摸劃船,要是被人知道了,指定會被笑話。

    “被人知道了不好。”她嚴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