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的戲精夫人 第1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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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清萍就安靜地躺在床上,一張空洞無助的臉,但神色是顯而易見的瘋癲,眼角淚痕,新舊交覆。 大約是擔心祝清萍自戕,她渾身都用寬大的棉布纏了起來,捆在床上動彈不得。 她瘦了很多,露出的手腕是細細一截,如同枯骨,恰是干瘦的身板,愈發凸顯了微微隆起的小腹。 張蘭修說,她不愿意吃飯,只能一日三餐灌些米粥下去,才能勉強維持,腹中孩子,也叫大夫看過了,都有五個月了。 不曉得是趙嚴的,還是趙世鴻的。 望著那張與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凄慘面容,清嘉心中的怨氣與憤恨徹底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重的無耐。 祝滿,真是造得一手好孽。 祝清萍攤上了這么個狠心的爹呀,白白斷送了大好的年華。 若不計較從前種種,她與祝清萍都是同病相憐的可憐人,自己如今過得好,也是因為早早醒悟,看清了祝滿的真面目。 所以,清嘉答應了張蘭修,真心實意地求了宋星然,希望能幫一幫祝清萍,清皇帝赦免祝清萍與她腹中孩兒。 具體的交涉,清嘉不知,但最后皇帝也真網開一面了。 所以,張蘭修才敢將祝清萍接回祝家養護。 掐指一算,如今祝清萍都快生了,祝滿一個為人父的,竟又為了自己的仕途,想要葬送女兒與外孫的命。 還敢將自己的錯,全盤怪罪在祝清萍身上。 他根本便是個沒有心的怪物! 清嘉盯著祝滿,已無法勉強自己維持表面的笑容,突然從身體深處涌出一陣想要嘔吐的欲望,腦袋也疼了起來,她咬著腮幫子,冷漠地打斷祝滿的話:“您做了什么好事?應該心中有數才對,祝清萍一顆棄子,能左右您的仕途么?” 她被宋星然驕縱許久,冷起連來的模樣很能唬人,祝滿也嚇得聲音弱了下去,仍不死心追問:“我......我做什么了?” 清嘉借著喝水的動作,淺淺翻了個白眼:“您是吃飽飯沒事干么?做什么不好,非得去戳四殿下的脊梁骨,他如今如日中天的,也是您能冒犯的主兒?” 祝滿愣愣道:“我......我,陛下不是喜歡五殿下,欲立五殿下為——” 清嘉一個冷厲眼風,截斷了祝滿的言語。 他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 清嘉站起身來:“父親,您惹了閻王,此事我幫不了,夫君也不能,您還是乖乖就范罷,再拖下去,莫連性命都耽擱了。” 甩下話,清嘉便挪步要走。 真是多與他呆一瞬間都要臟了自己! 祝滿是個不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主兒,哪里會放清嘉走,一把便將她拽住,著急道:“女兒呀,你可不能不管。” 他急得直跺腳:“為父一把年紀了,去儋州,與死了又有什么區別?” “你不是心疼清萍么?生產后她若去了儋州,也恐死在路上!” 還敢用祝清萍威脅人? 清嘉都氣笑了,莫說祝清萍與張蘭修可以不去儋州,便是真去了,又真死了,與她有什么關系?用這個來威脅她,真當她是普渡眾生的菩薩不成? “來人——我爹失心瘋了,將他抬出去!” 祝滿一聽,登時惡向膽邊生,一把拽停清嘉,抬手便往她面上刮來。 第91章 清嘉早不是隨祝滿擺布的小可憐,見他惱羞成怒,才瞄見他動作的苗頭便抬手去擋,譏嘲道:“爹,您真是給臉不要臉么?” 祝滿見清嘉鋒芒畢露的模樣,其實很是心慌,但還強撐著父親的尊嚴與清嘉對峙,咬牙切齒的:“你個不孝女,是從前教你太少了,今日便要教你些做人的道理!” 他咬牙,手掌下壓,竟是使出了通身的力氣去推清嘉。 清嘉身體本來就不適,強比力氣肯定搏不過祝滿,眼見手腳發酸就要倒下,向外吼了幾聲:“快來人!” 宋星然才走到門邊,便聽見清嘉聲嘶力竭的吼叫,心里陡然一驚,搶在幾個下人前破門而入,只見清嘉搖搖欲墜的,祝滿那老不死的竟是想要打她,當即怒火噴薄,一把牽過清嘉的手,順勢抬腳給祝滿個飛踹。 祝滿唉喲一聲,橫飛出去,砸在矮墻上,又狠狠滾落在地。 他牙根都要咬碎:“岳父大人,是要做什么?” 祝滿覺得自己老腰簡直裂成兩半,呼哧呼哧喘了幾口粗氣,才勉強順下氣來,緩慢爬到宋星然腳下,哀聲哭訴:“賢婿吶!你可要救一救我!” 救?虧他說得出。 宋星然恨不得此刻便持刀將祝滿大卸八塊。 清嘉歪在宋星然肩頭,無力地搖了搖頭。 她是真的暈,天旋地轉的。 宋星然見她面容蒼白,手腳都軟趴趴的,心慌難抑,摟住清嘉腰肢:“嘉嘉?你這是怎么了?” 他才回府,便聽見門房稟報,說親家老爺來了,在和風院鬧呢,幸而走快了幾步,才能趕上,否則清嘉都要被祝滿這個老匹夫氣成什么樣了! 清嘉搖了搖頭,一句“無事”尚未說完,竟雙眸一閉,昏了過去。 宋星然將人攔腰抱起,一腳將巴在他腿上的祝滿踢開,邊往外趕邊罵:“趕出去!日后不許出現在信國公府!” 祝滿又吃了一腳,雖然痛,卻更怕。 他也不知事情為何會走偏成這副模樣。 清嘉從來乖順,對他也算孝敬呀。 他發呆的瞬間,已被人扛著四肢,扔出了國公府。 —— 宋星然抱著清嘉回房,遣人去尋明大夫,他明明跑得氣喘吁吁,手腳卻是冰冷僵硬的,身上浸了一層冷汗。 直至明大夫看診時,雙眼還一動不動地盯著清嘉,聽見自己發出的聲音是虛無縹緲的:“明叔,她這是怎么了?” “才與人吵了一架,便昏了過去。” “自中了曲煙波暗算后,她便總不舒服,好久了,都不見好。” “怎么辦,明叔?” 明大夫扶著清嘉的手,雙目閉合,并不想聽宋星然的話,只覺得吵鬧,無奈的:“大人,您安靜些,老夫耳朵嗡嗡叫,什么都看不出來!” 宋星然還想再問,只能訕訕閉嘴。 他甚至聽見時間走過,滴答滴答的聲響,許久,他再也忍不住,又問:“叔,到底她——” 明大夫一抬手,目光對上宋星然慌亂的眼神。 宋星然被嚇得不敢說話,二人對視許久,屋內是死一般的沉寂,宋星然都覺得自己要喘不上氣了,卻見明大夫臉上,緩緩浮現出——笑容? 他腦中罕見地空白一片,整個人俱是愣愣的,張著嘴啊了一聲,然后聽見明大夫語帶揶揄:“恭喜大人,夫人是,有喜了。” “啊?” “月份不大,都未足月,脈象也不分明,但老夫長久地看顧夫人的身子,才敢下的論斷,真真是好消息。” 宋星然茫茫然難以置信。 明大夫等人,對了眼色,便都默默離開,宋星然眼中只有清嘉,并不曾發現。 宋星然盯著清嘉,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尚未醒來,面色不算好,沒什么血氣,仿佛晨霧中一朵黯淡的茉莉,輕柔的,脆弱的。 這個消息,是驚喜,也是意外。 上一回發現懷孕,也是如此,二人莫名其妙地吵了起來,清嘉被他氣暈了,如今這次也是,她身體虛了兩個月,又受了祝滿的氣。 真的是...... 是他的失職。 宋星然捏著清嘉的手,冰冰涼的,沒什么溫度,他握緊了貼在面頰上,想要替她取暖,發現清嘉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 清嘉覺得渾身都沒勁,感受到有人抓著她的手,耳邊也聽見絮絮叨叨的喃聲,但花了好久好久的功夫,才勉強能將眼皮掀開,只見宋星然焦灼的一張臉,眉頭擰出深深一道溝壑,桃花眼中全是擔憂。 清嘉心中咯噔一下,心道自己這些日子渾身不對勁,方才更是被祝滿氣得昏了過去,莫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癥吧。 她眨了眨眼,冷靜道:“夫君,出什么事了,你告訴我。” 宋星然表情很溫柔,摸了摸她的面頰,力道卻很輕,仿佛她是個豆腐雕的人,怕碰碎了,用輕緩的氣息聲:“你莫亂想,好好歇息。” 清嘉心里更怕了,迷茫地眨了眨眼,一把牽住他的手,問:“我還能活多久?” 宋星然愣了一瞬,被她的口無遮攔氣得說不出話,良久才表情復雜地連續呸了幾聲,他咬牙,聲音還壓得很低:“哪有你這樣紅口白牙咒自己的。” “祝清嘉,你要氣死我?” 清嘉被他一說,委屈勁兒馬上來了,眼圈又酸又脹,鼓出一泡淚來,被她憋在眼眶里,氣鼓鼓地哼了一聲,費勁地轉過了身,不去看他。 宋星然無奈,哎了幾聲,摟著清嘉瘦削的肩膀,將人扳了過來,卻發現她眼眶通紅,眼睫都哭濕了。 他慌亂地去蹭她的眼淚,認錯:“我這......我這才說了幾句話呀,你就哭上了?全是我的錯,咱們清嘉不哭了啊......” “到底怎么了嘛!你倒是說!”清嘉眸中含著一泡淚,做出兇狠的模樣瞪他。 但因為她生得實在太乖巧,顯得分外可愛,宋星然被逗笑了,撩了撩她額角的碎發:“還是一團孩子氣呢。” 他語重心長地囑咐:“你又要做母親了,可要穩重些才是。” “昂?”她鼻音里透出一聲,神情稚氣又懵懂。 宋星然牽著清嘉的手,摸了摸還平緩的小腹,笑得十分溫存:“是,你方才暈了、這些時日的不舒服,不是什么病,只是因為懷了身孕。” 清嘉睜著圓溜溜的杏眼,宋星然都好久沒回家歇息了,二人也極少有親熱的時候,她大略推了下時間:“這孩子,是中秋那日懷上的罷,也才......二十來日呀。” 宋星然親了親她柔軟的腮,語帶抱歉:“是,是我太忙了,這幾日都沒有回家,未曾好好照看你與曦兒。” 清嘉倒不覺得有什么。 他要爭權奪位,自然忙得不可開交,何況如今是最后一搏,更要時時算計,事事周全。 但還是依偎在宋星然胸口,扯著他的衣帶,嬌嗔地埋怨他:“是!都賴你!那你想好如何補償我沒有?” 宋星然在她唇上親了又親:“我名下的鋪子、莊子,早都轉與你了,比起夫人,我實在是窮光蛋一個,只剩下庫房里的東西,夫人隨意挑選,都是你的,小小心意,勞煩夫人寬宥則個。” 清嘉笑了出聲,才想她產后心灰意冷,不大搭理宋星然時,他早屁顛屁顛將名下財產都轉給她了,如今可是全副身家捏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