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的戲精夫人 第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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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嘉心底可惜,看來張蘭修終究是舍不得祝滿的。 祝滿掃了眼宋星然,見他一身玄色大氅,玉璧似的面容猶如冰雪冷凝,卻又始終攙扶著清嘉,顯而易見的保護姿態,他眼珠子一轉,忙討好道:“進去說話,進去說話,外頭可冷呢,莫將老夫的小外孫凍著了。” 清嘉心里翻了個白眼,他倒很會給自己打圓場。 也是拐入正廳,清嘉才發現,原來今日,祝清萍也回了。 她捧著茶杯,端坐在堂屋窗側。 雪天總還是陰沉,屋內也昏昏暗暗的,窗外的湘妃竹叫北風吹得獵獵作響,影子斑駁在她身上,顯得晦暗不明。 祝清萍一身緞織金袍,脖子上纏著白狐皮的圍脖,于滿室暗淡中還是惹眼,鬢發上堆疊著珠光,是與往日不同的堂皇富麗。 見祝滿領著人走入,祝清萍雙眸瞇了瞇,有銳利的敵意一閃而過,她將手中茶杯放下,站起身來,鎏金耳墜熠熠生光。 到底是嫁了權傾朝野的首輔,裝飾打扮都截然一新,分外貴氣,這樣看來,祝清萍在趙家,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但祝清萍發瘋下毒的情狀都還歷歷在目,清嘉心底生出疑惑來,要嫁給趙嚴這個老叟,自己在夢中都嚇得病急亂投醫,與徐長陵私奔,祝清萍心氣兒這樣高的人,竟毫不抵抗,心甘情愿嫁給趙嚴么? 真是奇怪。 她默默打量著祝清萍時,宋星然卻將她手牽過,高大的身子略側了側,將她擋在身后。 祝滿見了祝清萍,露出愕然的神色,問:“可見過你母親了?” 但出乎意料的,祝清萍的情緒竟很平和,眼神都不掃一下他們,微曲腿,行了個禮:“父親。” 緩緩道:“母親喝了藥,已睡下了?!?/br> 張氏生病了? 難怪今日不曾露面。 清嘉印象中,張蘭修身子骨可健壯,鮮少有頭疼腦熱的時候,大約祝清萍出嫁一事,對她打擊是極大的。 只有祝滿,沒事人一般,瞧著氣色不錯,面泛紅光,瞧著還能再活五百年。 只見祝滿點了點頭,張羅著清嘉夫妻坐下,捋著胡須,十分欣慰道:“如今你們姐妹二人皆嫁得良婿,為父很是欣慰吶。” “良婿”宋星然皺了皺眉,默默偏過頭,不愿再看一眼祝滿虛假的面孔。 祝清萍一雙藏在寬大袖袍中的手,緊緊地攢成一拳,微微發顫。 她也是近來,才真正看清楚,自己的父親是如何一個虛偽之人,更是對自己半分疼惜也無。 要嫁給趙嚴,祝清萍不是沒想過逃。 最早,張蘭修與祝滿商量,可否謊稱祝清萍得了急病,暴斃身亡,以求躲過這場荒謬的婚姻。 但祝滿不愿,張蘭修心疼女兒如花年紀要嫁個老叟,只覺得荒謬,祝滿卻覺得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是飛黃騰達的信引。 他得了宋星然的暗示,先是卑躬屈膝地與趙嚴道了歉,又暗中引趙嚴瞧過一回祝清萍,問可否易女而嫁。 趙嚴開始當然不悅,但他雖喜歡清嘉,也才兩面之緣,喜歡她她生得清純嬌媚,又年青美麗,想要當個小玩意養著,逗一逗罷了。 被宋星然捷足先登,還下了賜婚的旨,他亦不想與皇帝作對。 再一見祝清萍,雖不及清嘉美麗,但也有幾分相類,也那樣如花的年紀。 他年紀大了,就喜歡年青的小姑娘,便也接受了祝滿的提議。 祝滿呢?他軟禁清嘉那一手,后又察覺出漏洞來,這一次輪到祝清萍,他鐵了心腸,便只有更嚴密的看守,連張蘭修都尋不到機會入手。 后來,逢上清嘉回門,祝滿對祝清萍的看管才松了些,好歹能出來走動了,但祝清萍被囚了兩個月,簡直要瘋,彼時她將一腔仇恨傾注在清嘉姐弟身上,對清許下了毒,后來鬧劇中,又將那淬了毒的簪子刺入祝滿胸口。 其實清嘉誤會了,張蘭修從未出手救過祝滿,只能說祝滿運氣不錯,他傷口淺,毒素也不多,又早早發覺異樣,尋了靠譜的醫者,雖然受了些苦,一條狗命卻保了下來。 趁祝滿臥病在床,張蘭修殫精竭慮,想出個李代桃僵之法,她暗中將祝清萍轉運出府,連替身都尋好了,那女子生得與祝清萍有六七分相似,裝扮起來也是大家閨秀的模樣。 但奈何祝滿不愿意,他將京城掀了個底朝天,將祝清萍捉了回家,是鐵了心要做趙嚴的便宜岳丈。 祝清萍也尋死覓活好幾回,最后實在沒了辦法,心也死了,只能懷揣滿腹的仇恨,嫁了給趙嚴。 如今祝滿的一句“良婿”,簡直要將祝清萍全部理智都撕碎,她眼睜睜地看著,宋星然對清嘉是如何體貼呵護——下人替他們斟茶,宋星然都拒了:“她脾胃不好,外頭的茶水喝不得。” 竟是吩咐仆從,與清嘉換上了自帶的茶湯。 宋星然表情平淡,祝清萍心知,這些瑣碎之事,必然是平日里照料慣了。 他不是做戲,是真將清嘉捧在手心上。 心底更是泛出酸苦來,她眼神釘在宋星然身上,高挑清俊,玄衣玉帶,鎏金嵌玉的鵲尾冠,很是雅麗綽耀。 是多么年青,有生命力的一副身軀。 而趙嚴…… 祝清萍稍一想起他松弛的、布滿皺紋的肌膚,便忍不住作嘔的渴望,當下再難維持,衣袖一拂,將桌案上的茶盞盡數掃落,碎片茶水狼狽地淌了一地。 祝滿被嚇了一跳,瞳孔皺縮,怒斥:“你!”只是很快音調緩了下來,掃了一眼宋星然,才用無奈的口吻問:“你這是作什么呀?” 清嘉聽了,心底發笑。 如今祝清萍可不是任他拿捏的小女兒了,老父親連火都不敢多撒,一副謹小慎微的做派。 只見祝清萍抖了抖衣袖,微仰著頭,高傲道:“沒什么,只是覺得這茶泡得難喝,叫人怒火中燒?!?/br> 祝清萍衣袖微揚的瞬間,露出了一節手腕,清嘉無意掃見,面色遽然一變,皺眉道:“你……” 祝清萍白皙的手腕上,分明有一道青紫的淤痕。 夢中的情形倏然涌入識海:白發蒼蒼的老叟,奇形怪狀的器具,衣著暴露的少年,飽受折磨的女子…… 簡直是地獄。 哪怕遭罪的人不是她,清嘉只要稍一想起,都覺得渾身發冷,肌膚上發了一層細栗。 祝滿究竟造得什么孽呀! 清嘉情不自禁露出悲憫的眼神,又與祝清萍撞在一處。 祝清萍心底心里異樣,狠狠一顫,涌起了羞憤、悲哀、憎恨的情緒,混雜在一處,釀成了陳厚的苦:祝清嘉,祝清嘉是什么意思?她為何會用那種眼神?她知道了什么? 她忙將手上傷痕蓋好,卻越想越覺得羞恥,仿佛臉皮被清嘉扒了下來,又被狠狠踩在地上。 當下再坐不住,惱羞成怒地噌然起身,踩著一地的破碎瓷片,怒沖沖地指著清嘉:“賤人!你看什么看,我要將你眼睛剜下來!” 她眸中拱著火,沒有一絲理智,清許與她座位稍近,忙站起來,伸手去扯她衣袖,揚聲道:“祝清萍——你發什么瘋——” 那“瘋”字才落下,清許便被祝清萍撞開去,地下又泥濘了一片茶漬,他腳下一滑,便甩開好遠去,撞在桌椅上,發出叮叮咣咣的巨響。 祝清萍眼底發紅,沖至清嘉身前時,被宋星然捏住脖子,整個人提在半空中,她眸中露出驚慌的情緒,雙足在空中顫抖踢動,驚狂地低吼:“放開我!你放開我!” 清嘉瞧祝清萍神色,似是陷入魔障,忙道:“夫君,將她放下!” 宋星然眉頭深深皺起,扭頭深深凝了一眼清嘉,雖不大情愿,還是狠狠一甩,將祝清萍松開。 糾纏之中,祝清萍那狐皮圍脖松開,墜在地上,她脖子上的青紫痕跡便毫無遮掩地坦露在眾人面前。 深淺不一,粗細不同,布滿在祝清萍纖細的脖子上,最顯的一道,還泛著紅腫,隱約可見干涸的血漬,十分猙獰。 祝清萍低吼一聲悲鳴,她雙眸通紅,眼淚滾了出來,恍若是從心底嘔出來,泣血一般,額角青筋都迸出,雙手發顫,哆哆嗦嗦地將圍脖纏了回取,堪堪將那些猙獰的痕跡掩蓋。 清嘉瞧得心里難受,搖了搖頭,神思都恍惚:“爹,我不大舒服,先回了?!?/br> 這話說出時,她才發現自己一把嗓音又干又澀。 祝滿神色訥訥,他捏著衣角愣在原地,沒想鬧成這副場面,眼神復雜。 對女兒,他確實不上心。 但早年,張家還能提攜他時,為了討好張蘭修,他其實對祝清萍寬縱了許多年,便是裝模作樣的疼愛,日久經年,也養出了幾分真感情。 只是他終究是個心冷自私之人,女兒與經濟仕途相比,那點微末的父女之情隨時都能舍棄。 但真實見到祝清萍身上的傷口,總歸還是有些震撼與愧疚。 誰都知道,那些痕跡只怕是冰山一角,祝清萍所受的折辱遠非于此。 他既心疼祝清萍,又忍不住埋怨她——受了委屈,關起門來哭便好了嘛,又為何非在宋星然面前鬧。 祝滿一時也不知如何收場,只道:“好……”又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宋星然,討好道:“賢婿,你看這——實在不好意思?!?/br> 清嘉一聽祝滿說話,便滿心煩厭,腦袋也開始嗡嗡作響,她有些難受地捂著額頭,無奈地掃了一眼祝滿。 都什么時候了?親生女兒那般滔天的委屈,不該先去安撫一二么?還有心關注宋星然心情如何。 但隨即涌起一陣清楚的悲哀。 也是,若祝滿曉得疼惜女兒,大約她前半生不必如此磕絆艱難。 宋星然摟在她身后,表情擔憂:“你還好么?” 清嘉脫力一般,將整幅身體的重量壓在宋星然身上,嘴角扯出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宋星然早后悔了,就不該讓她回來的,但事已至此,也只好低聲寬慰,捏了捏她冷得發僵的手:“我與你回家。” 他半抱著清嘉往外走去,連個嫌棄的眼神都吝嗇給祝滿。 祝清許早爬了起來,跟在jiejie姐夫身后,一道離開。 上了馬車,清嘉的臉色都還慘白著。 宋星然微蹙著眉,心中略有擔心,還記得關心問一嘴小舅子:“清許,你還好么?” 清許搖了搖頭,臉色也是灰白凝重。 他與清嘉心情是一樣的——兔死狐悲,心有戚戚。 還是清嘉先回過神來,聲線仍是飄虛的:“清許,你與我們一道回公府,叫明大夫與你看看手上的傷?!?/br> 方才她看得清楚,清許右半邊身子都撞在桌子上,一路上左臂都扶在右手上,似在強忍疼痛——往后還要提筆寫字呢。 清許點點頭,小心問:“姐——你說祝清萍,是怎么回事???趙嚴,難不成還虐打她么?” 清嘉與宋星然對視一眼,眼神為難。 宋星然的耳目,遍京城都是,他手下也有青樓的生意,更早知道趙嚴就是個老變態,尤其喜歡年青小姑娘,花樣百出地折磨人。 這些年,光是他名下的青樓,死在趙嚴手中的姑娘,一個手都數不過來。 宋星然曾大略見過一眼尸體,身上都是青紫遍布,紅腫潰爛,簡直不堪入目。 清嘉在夢境中,也見識過趙嚴的手段,且故事的主人公、遭受□□的人更是她自己,以至于今日見了祝清萍身上的傷口,那逼真的夢便排山倒還地灌入她的識海,分外明晰恐怖。 清許還小,十二歲的少年郎,一片清澈明朗,清嘉都不知如何解釋這些污穢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