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的戲精夫人 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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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諒愕然抬頭,卻只看見宋星然一個衣袂飄飄的背影,能看出來心情不錯。 他心下想,難怪范蠡要割愛,將西施送去吳王身邊,原來美人計當真如此奏效。 宋星然回了房,清嘉仍是原來一般姿勢,泛粉的桃花面陷在枕頭上,一派柔軟模樣。 清嘉聽得他去而復返,睫毛顫了顫,仍未睜眼,懶洋洋道:“夫君去哪了?” 嗓音還啞著呢。 宋星然悶笑,俯身在她唇上碾了碾。 清嘉唇都要被他咬麻了,他才碰過來,嬌氣地哼了聲,扭過頭去不許他親。 宋星然倒也不氣,翻身上了床,與她面對面相擁躺下,手掌貼在她后頸,似邀功一般:“我已將林彥安放了。” 清嘉終于睜開眼,杏眼惺忪,伸手滑上他好看的桃花眼,似獎勵,又似討好,在他上翹的眼尾輕輕地點,但未說話,只低低唔了一聲。 她這副不上心的模樣,宋星然是滿意的,但此刻又想清嘉多說幾句夸獎之言,摟著她的腰輕輕晃了幾下,貼在她耳邊喃喃:“夫人,你不多謝一謝我么?” 他湊得太近,凝糊的熱意與水汽都往耳縫里鉆,又癢又麻。 清嘉扭著身子去躲,又被宋星然撈住了腰,無處可逃地在他懷中嗤嗤亂顫,笑得眼角都滲出眼淚來,聲調都不穩:“剛、剛才不是,不是謝過了么?” 宋星然在她薄薄的眼瞼上啄了啄,將稀疏的淚花卷走,他沉著嗓音,在她耳廓旁吐熱氣:“還不夠。” 清嘉被吹得面紅耳赤,轉過身子去捂他的嘴,義正詞嚴:“不行……你看看如今天色。” 宋星然眉梢輕佻飛起,略低了下頭,將她香噴噴的手細細密密地吻了個來回。 她手上原來割了幾道小口子,在他的吮吻中細碎的痛感浮升,帶出顫栗與酸麻,清嘉肌膚逐漸泛起紅意,羞怯地闔上眼,不去看他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哼道:“宋星然……你是狐貍精么?” 狐貍精得了逞,肆無忌憚地作亂。 二人膩在一處,正得意趣時,忽地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清嘉膽子小些,嚇得渾身都繃緊,宋星然哼了一聲,拍了拍她弓起的脊背,咬著牙喘息:“不怕……誰敢進來。” 他揚聲向外怒道:“作什么?” 門邊那道影狠狠一頓,傳來宋諒為難的聲音:“爺,林彥安不肯走,吵著鬧著要見夫人。” 清嘉短促地叫了一聲,眼淚汪汪地去推他肩膀,宋星然巋然不動,不耐道:“滾。” 宋諒人雖滾了,但林彥安卻得親自解決。 宋星然被人擾了興致,神色淡淡地坐在床邊,他雙唇還紅,眸中殘了幾許水色,冷下來時竟有幾許剔透的脆弱感,清嘉覺得好笑,一邊穿衣裳,一邊在他唇上“啵”了口。 宋星然扶額,笑得十分無奈。 她已理好了衣容,眉目間還有渙散的春意,顯得十分嬌嫩,湊在他身前笑吟吟道:“夫君別惱了,與林彥安又有什么可計較,平白失了夫君的身份。” 一頂高帽子橫飛,宋星然雖不大情愿,也只能受了,清嘉在他臉上青痕撫了撫:“他人雖傻氣,待我卻一片赤誠。” “我同林彥安,是從少時養起來的情分,從前我總為他出頭,他如今便也見不得我受欺負。” “見我與夫君吵得眼淚汪汪,才誤會了。” 這些宋星然當然知道,不咸不淡地哼了聲。 清嘉握住宋星然的手,似與貓兒狗兒順毛一般,輕輕地捋:“我與他,是過去的情分,如今夫君才是清嘉最要緊的人。” 她這話音調很低,卻無比篤定,是說給宋星然聽,也是在和自己強調。 揚州這座小院,是她割舍不掉的過往,但宋星然,才是她選中的未來。 宋星然被甜言蜜語哄得通體舒泰,雖繃著面皮強迫自己,眉梢卻沒忍住動了動,悶聲道:“知道了。” 清嘉見他面色稍霽,才放心出了房門。 林彥安被綁在客房,宋諒松了綁,他卻不愿離去,就坐在地下撒潑。 聽雪與鐘嬤嬤與他熟稔,此刻也在客房勸他。 清嘉趕到時,鐘嬤嬤仍在好言相勸:“彥安,你如今大了,不日也要有自己的夫人,不許這樣孩子氣了……” 他卻低首蹙眉,唇角橫直,眼圈都紅了。 偏他身上衣衫還亂,頭發也蓬散,神色委屈倔強,一如當年那個受了欺負的小傻子。 清嘉與他一起,蹲坐在地,伸出手在他眼底下晃了晃,無奈道:“我來了,你該走了。” 林彥安猛地抬頭,眼帶愕然。 清嘉卻笑了,語氣遺憾:“我明日便要回京城了,不能參加你的婚宴。” 她掏出個小盒子,遞給林彥安:“吶,收好。日后送給你的夫人。” 林彥安張著唇,也不接。 清嘉只好自顧自地打開:“這是一對玉佩,這一半,你帶在身上,另一半,洞房花燭夜時,送給你夫人。” 這對玉佩不是什么珍貴玩意,玉色一般,勝在雕工還算精細,是一對花開并蒂的圖樣,前幾日宋星然陪她閑逛時,非要買下來的。 他庫房奇珍異寶無數,清嘉只當他眼瘸了,看上這么個不雅不俗的小東西。 買回來后,宋星然也忘了,一直扔在角落,清嘉方才出門時順手帶上了,借花獻佛,算是自己最后送林彥安的禮物。 大約此生再難見了。 他們是少時的伙伴,林彥安陪著她走過很是難挨的時日,傻乎乎地逗她開心,他還有錢,好幾次祝滿俸銀未到,家里兩個藥罐子病了,尋不到銀兩買藥時,是林彥安拿了自己的零花錢出來,才叫她度過難關。 當初她仗義出頭,倒不是十分真心,只是真覺得那些人神憎鬼厭,但林彥安卻是捧著一顆心待她的。 這是她惟一的朋友了。 在林彥安的世界里,宋星然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只是見他欺負了她,見了她的眼淚,林彥安便會豁出性命去保護她。 清嘉想,這樣的赤誠真心,連同床共枕的宋星然也是沒有的。 如此想著,也滾下眼淚來。 她吸了吸鼻子,喋喋交代:“你啊,以后對你娘子好些,要比對我還好。” “餓了吃飯,冷了穿衣服。” “聽你爹娘的話。” “誰待你好、誰貪圖你的錢,要仔細些,莫傻乎乎地叫人騙了。” “別總想著我,我在京城好得很。” “沒有人欺負我,不要擔心。” “……” 說到最后,話都含糊不清,她擦著面上的水痕,卻也只看見林彥安淚眼汪汪,神色萎靡,活像個被人遺棄的小孩。 她心底狠狠一頓,在他腦門上拍了拍,佯裝生氣:“聽見了沒有啊?” 林彥安嗚了一聲,弱弱說:“知道了。” 他眼神濕漉漉的,還是不放心:“那人是誰?” 是在問宋星然。 清嘉抹了抹眼淚:“那是我夫君。”她搖了搖手上的盒子:“這個禮物,原來是他的,我想拿來送你,他卻不大愿意,所以我才與他鬧脾氣,哭了。” 她解釋:“就像,你想要你娘亮晶晶的首飾,她卻不讓,你撒潑與她鬧,目的只是要東西,你雖哭了,你娘卻沒有欺負你。” “所以,宋星然沒有欺負我。” 林彥安還在哭,委屈巴巴:“那我不要禮物了。” 清嘉強硬起來,將禮物塞在他手中,斬釘截鐵道:“你必須拿著,我要走了。” 林彥安卻惶恐地將她手腕握住,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清嘉心中也難受,像是硬生生從身上剜了塊rou,不大的一方,但生長在身上多年,割離時總是淋淋漓漓地滲血。 他舍不得她,說一百遍也是難受。 清嘉只好強迫自己訣別,她站起來,硬生生拽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彥安,回家吧。” 她嘆了口氣,言語皆是唏噓:“我們都長大了。” 都會有自己的家。所以分離也是必須的。 清嘉推著他往外走,林彥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手中還緊緊攥著那禮物。 直至林彥安的身影在視線中消失,清嘉才蹲在地上,抱著膝蓋,放肆哭了出來。 鐘嬤嬤在旁看著,心中也似被人磋磨似的難受,她嘆了口氣,無奈道:“小小姐,莫哭了。” 清嘉抬起頭來,眼淚汪汪,嗓音被眼淚浸得,都虛脹起來:“嬤嬤,我不舍得你,不舍得你們。” 老嬤嬤垂著眼睛,渾濁的眼中也全是淚水,她將清嘉抱在懷里,粗糙的手掌在清嘉脊背上輕撫,還似小時候那般哄:“小小姐,小小姐不哭,好好的,總有再見的時候。” 但鐘嬤嬤心里清楚,此次一別,這輩子,大約很難再見到清嘉幾面。 自己老了。 這把骨頭往后只能沉在碧帶河底,卻與北方、與京城,再難有交集。 鐘嬤嬤哽咽著,老邁的手微微顫抖:“小小姐是個聰明孩子,嬤嬤很放心,只盼著你,和滿平安,順心遂意。” 清嘉卻哭得委屈:“怎么都不能見了?” 她在鐘嬤嬤懷中,一個勁地搖頭,發出來的聲音也是悶悶的:“嬤嬤,你與我一道回京好不好?清許想你了,娘也想你了……” 鐘嬤嬤嘆了口氣:“太遠咯……嬤嬤去不得啦。” 到了鐘嬤嬤這個年紀,訣別其實已成了常事。 但清嘉還年青,即便她自忖是鐵石心腸,再次離開故土,也覺得難受。也恰是因為她心腸硬,能在心底生根發芽的感情便少之又少,與之話別,才更加艱難。 鐘嬤嬤很明白,但也只能安然抱著清嘉,這個自幼在膝下長大的孩子。 清嘉抬起頭來,雙眸被眼淚糊得淋漓一片,稍一眨眼,便會滾下淚來。 她擦了擦眼淚,看見在水光的折射中,有個緩緩走來的頎長身影。 是宋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