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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臣的戲精夫人 第24節(jié)

    她吸著眼淚,踉蹌而行,身側(cè)有面生的婆子伸手欲來攙扶她,卻又被清嘉狠狠推開。

    往常她在祝府,不過透明人一般,如今這些丫鬟婆子時刻隨伺,看似照顧周全,實(shí)則是明晃晃的監(jiān)視。

    祝府儼然便是一座大牢。

    祝滿,鐵了心,要將自己送給趙嚴(yán)。

    清嘉失魂落魄地走著,千頭萬緒交匯心中,逃出生天的計(jì)劃也七零八落,毫不成型。

    冷不丁被一道尖銳的女聲截?。骸斑@不是咱們的首輔夫人么?”

    是祝清萍。

    她高站在遠(yuǎn)處臺階上,抱著雙臂,居高臨下,滿臉不屑嘲諷。

    祝清萍總是對她諸多挑釁,大多時候,清嘉都愿意刺一刺,看祝清萍?xì)饧睌奶_的模樣,但今日,清嘉全無與她拌嘴的心情,只涼涼地掃了她一眼,便想徑直離去。

    身后,祝清萍夸張地“嚯”了一聲,跨步追上來,不由分說將清嘉袖子扯住,冷言質(zhì)問:“如今飛上枝頭,架子擺得蠻大,竟不稀得理人了?!?/br>
    清嘉身上沒什么力氣,便也懶得動手,只蹙眉道:“你松手?!?/br>
    祝清萍仰頭哼道:“首輔夫人了不起,敢使喚人了?”

    清嘉煩躁,雙手發(fā)力,想將衣袖拽了出來:“你究竟想怎么樣?”轉(zhuǎn)頭去質(zhì)問那些監(jiān)視的婆子:“你家小姐發(fā)瘋,竟也不管管么?”

    祝清萍見她步伐虛浮,連站都不穩(wěn),所以沒用多少力氣在清嘉身上,清嘉猛然一動,竟將祝清萍拽得踉蹌,險(xiǎn)些栽倒在地。

    祝清萍站穩(wěn)后,怒上心頭,口中嚷著“小賤人”沖上去推搡清嘉,那些婆子皆受張氏管轄,不敢動她,只面面相覷地?fù)踉谇寮紊砬?,只在口中勸著:“小姐息怒?!?/br>
    縱然有人擋著,祝清萍的手仍是落在清嘉肩上,不惜力地一拽,扯著了清嘉傷口,她疼得慘烈地叫了一聲,額頭發(fā)出冷汗來。

    “你裝什么可憐?”

    “住手!”

    兩聲同時擲下,其中一道是男子的呵斥聲,驚得在場眾人愣了愣。

    回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徐長陵。

    徐長陵急步奔上前,將蹲在地上、冷汗涔涔的清嘉扶了起來,關(guān)切道:“清嘉,你還好么?”又見她鵝黃的衣裳后,竟沁出斑斑血跡,當(dāng)下著急問:“怎么回事?”

    祝清萍被徐長陵瞪了一眼,消停了些,見清嘉傷況,也有些發(fā)懵,對徐長陵擺手辯駁:“我……我沒有……”

    清嘉搖頭,碰了碰后背,疼痛使她有些渾噩,更不想與這一對臥龍鳳雛糾纏,只想趕緊逃離此處,皺著眉勉力站起身來,對徐長陵福身行了一謝禮:“多謝世子解圍?!?/br>
    她轉(zhuǎn)頭便走,并不去理會徐長陵叫喝。

    徐長陵只好追了上去。

    他此番專為清嘉而來。

    今日,徐長陵亦受邀來了祝滿壽宴。

    安樂伯乃趙嚴(yán)一脈,自是收到風(fēng)聲,說祝滿獻(xiàn)進(jìn)一女,以求投入趙嚴(yán)門下,本也不以為然,只以為是何處搜尋的瘦馬妓子罷了。

    但今日,趙嚴(yán)竟紓尊降貴,親臨祝府,給足了祝滿面子,徐長陵才起了好奇之心,究竟是何方圣女,讓趙嚴(yán)都這般心折。

    細(xì)思之下,眼前浮現(xiàn)了清嘉如仙似妖的一張芙蓉面。

    心想若是她,趙嚴(yán)老房子著火,也非不可能。

    徐長陵頓時生了焦急,緊隨著趙嚴(yán)之后查探,誰知祝滿那狗東西,真將清嘉召了過去。

    如今見美人哀然惆悵,還渾身傷口,似乎飽受折磨,徐長陵心中英雄氣概陡生,握著清嘉的手,焦急道:“你當(dāng)真愿意么?”

    清嘉搖頭,將手抽回:“世子慎行,一切與你無關(guān)?!?/br>
    祝清萍也追了上來,在一旁冷嘲熱諷:“長陵哥哥,人家如今是高不可攀的首輔夫人了,你又上趕著作什么呀?”

    她一個白眼對著清嘉:“當(dāng)真是狐貍精轉(zhuǎn)世,凈會勾引人。”

    徐長陵不耐,揚(yáng)聲而斥:“夠了!”又換了一副模樣,柔聲問清嘉:“若你不愿,我……”他掃了一眼周遭的婆子,牽起清嘉的手。

    塞了一張紙條過來。

    清嘉攥緊手中紙條,將徐長陵推開:“世子幫不了我?!?/br>
    徐長陵掃了一眼清嘉與她周遭的人,也不多言,注目望著清嘉款款離去的背影。

    清嘉將紙條藏在袖中,也不讓任何人攙扶,直至回到自家院落,將房門緊鎖,才展開紙條。

    徐長陵說,若她愿意,今夜子時三刻,自去小花園的石榴樹下,屆時會有人助她離開,前提是,答應(yīng)嫁給他。

    清嘉冷笑,將字條扯爛。

    徐長陵這出戲,與夢中所演,如出一轍。

    但徐長陵又有什么好心思,也不過當(dāng)她玩物,也不過想要囚禁她,更何況安樂伯府沒有未來,再有個一年半載,便是闔府抄家的下場。

    她不能去,她要去找宋星然。

    可清嘉才推開門,冷不丁對上一張嚴(yán)肅的臉,是個五大三粗的婆子:“姑娘好生呆著,沒有老爺?shù)脑试S,不許離開房門半步?!?/br>
    當(dāng)即明白,是祝滿要將她軟禁。

    清嘉抬目而看,她的院子,從未有過的戒備森嚴(yán),門口把著三個壯實(shí)的老嬤嬤,院子門口也巡邏著護(hù)院隊(duì)伍,似生怕她潛逃一般。

    清嘉將門甩上,嬤嬤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姑娘身體有恙,疾醫(yī)即刻便來?!?/br>
    清嘉跌坐在門邊,如今在旁人眼中,她與桌臺上的花瓶也是沒有差別的,生怕她有了瑕疵,便無法賣個好價錢,自是要好生看護(hù)的。

    她垂淚思索如何逃出生天時,一陣喧鬧聲傳來。

    “無老爺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

    “滾開!”

    “……”

    混亂紛雜的吵鬧聲,竟參雜著清許的質(zhì)問,清嘉這才慌忙推門,眼見著清許被人反剪著雙手,按在地上。

    地上滾了個提籃,一地的點(diǎn)心渣子。

    清嘉認(rèn)出來,那皆是她喜歡的點(diǎn)心,大約是見她稱病,才將席間的點(diǎn)心送了過來,在門口便被人攔住了。

    他年歲小,又素文弱,自然不是五大三粗的護(hù)院對手。

    清嘉頓時心急如焚,搶著往外沖,又被人生生攔?。骸肮媚?,您不能出去。”

    清許跪在地上,眼眸都紅了,抬眼望向清嘉時閃著惱怒心疼之色,揚(yáng)聲喚她,沉痛無比的:“姐,他們憑什么這樣待你?”

    清嘉氣極,只能捏著拳頭,雙目似滾焰火,怒道:“既曉得我日后要嫁給誰,便不怕我日后尋你們麻煩么!”

    這些捧高踩低的狗奴才,皆是張氏的傀儡。

    果然三位嬤嬤面面相覷,眸中閃爍著計(jì)較的精光,終究妥協(xié):“姑娘大人有大量,莫要為難奴才,就這一回,與小少爺說說話罷?!?/br>
    見清嘉順從地點(diǎn)了頭,才威風(fēng)凜凜地,高聲喝道:“放進(jìn)來!”

    清許身上的鉗制才齊齊松開。

    他將散落于地的提籃撿了起來,一瘸一拐地沖了過來,見她身上斑駁的血漬,怒得額上青筋畢露,咬牙切齒地問:“他們好大的膽子!”

    清嘉將他拽了進(jìn)房,又將門鎖上,才扯著他衣裳翻查他可有受傷。

    清許將她手腕抓住,聲音微滯,十分嚴(yán)肅:“姐,你同我說,究竟怎么回事,是誰傷了你,又為何將你軟禁在此?”

    十歲的少年郎,脊骨已挺拔得似蓬勃生長的小白楊,眸中閃著怒火,蹙眉凝視于她時,面色肅然,脫了稚氣。

    清嘉長嘆一聲,心緒復(fù)雜,一手替他將凌亂的發(fā)打理齊整:“你曉得,趙嚴(yán)來了罷?”

    清許懵懵點(diǎn)頭。

    清嘉垂眸,苦澀一笑:“爹要將我嫁給他做續(xù)弦?!?/br>
    “什么?他比你大了……”清許滿目不信,嘩然起身。

    “莫鬧出聲響?!鼻寮螔吡艘谎坶T邊,將他肩膀按下,壓在凳子上,細(xì)聲叮囑:“我有事要你去幫我。

    她表情嚴(yán)肅,一字一句吐出:“務(wù)必、務(wù)必要辦成,你姐的下半生,可就依仗你了?!?/br>
    清嘉執(zhí)起筆墨,將宋星然的模樣畫了下來。

    她一道吹干墨痕,一道囑咐:“此人,乃是信國公宋星然,你去信國公府蹲著,務(wù)必要等到他,告訴他祝滿逼我嫁趙嚴(yán),如今更是軟禁我,請他幫我。”

    清嘉將系在腰間的黑玉扯下,塞在清許手中:“以此為憑,他會愿意的?!?/br>
    此時房門被猛力推開,兇神惡煞的護(hù)院滿臉不耐:”差不多了,少爺不能再留?!?/br>
    清嘉期盼的眼神望向清許,他煞白一張臉,表情復(fù)雜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手縮在衣袍底下,有根細(xì)線露了出來。

    清嘉狠狠咳嗽一聲,將清許往外推,實(shí)則將那絲絳塞了回去。

    清嘉被人一把扯開,失力跌落在地,身后傷口裂開,頓時疼得腦袋發(fā)麻,嘶嘶地抽著涼氣。

    清許紅了眼,足下一點(diǎn),想折返攙扶,又被人抓住往外塞,清嘉無力地?fù)u了搖頭,無聲作了個口型:“快走?!?/br>
    清許走后,清嘉強(qiáng)撐著收拾了自己的傷口,瞧著鏡中女子,蒼白瘦削,柔弱似菟絲一般,忍不住露出個自嘲的冷笑。

    將未來托付于人,實(shí)在煎熬。

    她將數(shù)量不多的金銀細(xì)軟皆收拾出來,略數(shù)了數(shù),實(shí)在家底很薄。

    但她還翻出了一把手掌寬的匕首。

    那是她噩夢纏身后所購入的,平日里風(fēng)平浪靜的,便只藏在枕頭底下,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rou,少不得有搏殺的時候,將匕首籠入袖中,隨身帶著。

    再然后,便無事可做了。

    受人軟禁,她只好坐在窗邊,盯著護(hù)院們在外頭巡邏的路線,希望察覺出些漏洞,又垂眸望了一眼手上的匕首。

    她怕。

    怕自己狠不下心來殺人,怕手上染了旁人鮮血,又怕逃不出去。

    她呆坐著,盯著門口的嬤嬤,腦中演練著糾纏時,該如何閃躲,必要時又該如何下刀,方能一招制敵。

    現(xiàn)下輪值的二位嬤嬤,一個姓華,一個姓芳,皆是張氏身邊得力的。

    華嬤嬤猝不及防遇上清嘉直勾勾的眼神,閃著寒芒,竟心慌得緊,閃爍避開,她扯了扯一旁芳嬤嬤的袖子,小聲道:“這小蹄子,眼神怪嚇人的?!?/br>
    芳嬤嬤冷嗤:“瞧她嬌嬌弱弱,手無縛雞的模樣,又能翻出什么風(fēng)浪,大約是怕傻了,故此一動不動?!?/br>
    清嘉烏發(fā)素衣,雙唇泛白,容色憔悴,小臉比巴掌還窄,風(fēng)一吹便倒的孱弱之態(tài),華嬤嬤終究心神不定地點(diǎn)頭。

    但二位嬤嬤低聲交流時,清嘉眼神仍一動不動的盯著二人脖頸,似要將人盯出個窟窿,華嬤嬤膽小些,打了個寒顫,芳嬤嬤表情停了一瞬,“哐”地一聲將窗扉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