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鯨 第47節
大約等了十來分鐘,陳碩才從廚房出來。 聽到腳步聲,孟黎不慌不忙從手機屏幕移開目光,睜著好奇的眼慢慢看向陳碩。 視線由上到下,最后落在他的某個部位,見沒了動靜,孟黎輕輕抿了抿下嘴唇,有些意外:“這么快完事了?” 陳碩睨她一眼,沒搭理她,徑自繞過長桌往客棧大廳走。 孟黎坐在原地,握著手機面不改色看著他挺闊的背影。 等他快要消失在視線,孟黎才不緊不慢退出百度搜索欄,退出前,她連刪了十幾條搜索信息,比如—— 【那東西起來了怎么辦?】 【男人有反應會怎么樣?】 【怎么看出男人有反應?】 【男人有反應時有多難受?】 【讓男人迅速有反應的十句話?!?/br> 【男人有反應了怎么滅火?】 【……】 刪完,孟黎站起身,拉開椅子,握著手機慢吞吞往客棧大廳走。 她走到大廳口,陳碩剛搬了個單人椅子坐在長桌邊緣,人懶洋洋癱在椅子上,邊玩手機邊聽桌上的幾個客人聊天。 姿態自然、悠閑,看不出半點氣急敗壞,仿佛之前在廚房差點發火的人不是他。 孟黎盯了幾眼人,慢悠悠抬腿走進大廳。 見孟黎出現在門口,最先打招呼的人是劉奇,他直起背,朝孟黎自來熟地揮揮手,跟她熱情寒暄:“靚女,要過來一起聊天嗎?” 孟黎懶懶掀眼看向劉奇,觸碰到他看似在笑卻深不可測的眼神,孟黎莫名反感。 那感覺就像被一條有劇毒的毒蛇纏繞住,讓人渾身難受。 劉奇話一出,桌上的幾人全都將目光投放在門口的孟黎身上,鐘瑤、何越澤也跟著熱情邀請孟黎,魏凱在看翁思怡,翁思怡則死死盯著孟黎。 眼神里的嫉妒、不滿都快溢出來了,到底是年紀輕,所有情緒都浮在表面,完全不懂得掩飾。 孟黎壓根兒沒把翁思怡放眼里,只要她不舞到她面前,她倒是無所謂。 陳碩雖然在看新聞,可手機頁面一直停留在孟黎進來時看的那一頁,完全沒有往下翻的意思。 孟黎余光落在長桌邊緣蜷著肩膀,沒個正經坐姿的男人身上,淡淡答應:“好啊?!?/br> 劉奇立馬熱情站起身給孟黎騰位置,結果白弄,孟黎看都沒看他,直接繞到了陳碩斜對面坐下,跟陳碩就隔了一個座位。 隔的那個座位沒坐人,孟黎只要伸直腿,腳尖就能碰到陳碩的小腿。 她穿著編織繩人字涼拖,腳趾蓋涂著黑色指甲油,十個腳指頭圓潤、白皙,醬紅色的裙擺下顯得格外艷麗。 等孟黎坐下,劉奇咳嗽兩聲,繼續講剛才沒講完的話題。 “我剛剛說到哪兒了?” 鐘瑤一直在聽故事,聞言立馬提醒劉奇:“你去西北追藏羚羊差點被狼給吃了。” 劉奇摸摸后腦勺,恍然大悟道:“對,是講到這兒了?!?/br> “我不是跟我一哥們結伴去看藏羚羊嗎。那哥們走到途中摩托車沒油了,他坐我的車,我倆一起去追。到無人區那邊已經是晚上了,晚上風大,吹得頭暈腦脹?!?/br> “那哥們突然拉肚子,我倆在路上折騰了不少時間。好不容易看到藏羚羊,我倆騎著摩托車去追,沒想到追到一半突然竄出一只餓狼。餓狼看到我倆,跟看到什么美味的食物似的,齜牙咧嘴地朝我們追?!?/br> “嚇得我倆相機都沒拿,直接騎上摩托車就跑,跑了好幾十公里才敢放慢速度。那真他媽是生死時速,停下來的時候我手腳都在抖。” 鐘瑤被劉奇的故事吸引,她手撐著下巴,滿臉好奇:“你們怎么會去追藏羚羊呀,是喜歡還是?” 劉奇笑了笑,端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杯熱水,仰頭咕嚕咕嚕灌進喉嚨,一杯水灌完,劉奇擱下一次性水杯,雙手合十,滿臉笑容說:“當然是喜歡,要不喜歡誰愿意拿命開玩笑?!?/br> “我一年要去好幾次西北,每次去都會去看那些藏羚羊、鹿或者其他國家重點保護動物。有些動物都快瀕臨滅絕,趁有機會一定得多看看,以后想看都不一定看得到了?!?/br> 幾個大學生被劉奇這番話說得心服口服,尤其是鐘瑤,她握著拳頭,跟著應和:“確實,好多動物都快滅絕了,有的是因為環境問題,有的是因為盜獵者肆意盜獵,后者比前者更讓人氣憤?!?/br> “那些盜獵的到底怎么想的啊!為什么非要去盜獵呢,明明可以好好做人,認真找個工作。這些都是犯法的,要是被抓到,要判刑好多年吧。” 劉奇哈哈笑了笑,瘦黑的臉上露出不解:“我們都不是盜獵者,誰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不過依我看,大概是為了錢?!?/br> “據說一斤鹿角在黑市能賣上十萬的高價,皮質好的還不止這個價。” 陳碩本來在跟徐茂發消息,聽到劉奇談這個,陳碩打字的手一頓。 他抬起眼皮,犀利、濕冷的目光直直落在劉奇臉上,嘴里意味不明問:“這么值錢?” 劉奇接收到陳碩審視的眼神,急忙擺手解釋:“我也是聽小道消息知道的,具體的還真不清楚?!?/br> 陳碩將手機蓋在桌面,手搭在椅子扶手,瞇起漆黑、沒有溫度的眼繼續問劉奇:“哪來的小道消息?” 劉奇被陳碩問得有些慌,他露出一個尷尬的表情,跟陳碩打哈哈:“記不太清了,好久之前的事了。” 陳碩睜著薄薄的雙眼皮,有重量的眼神落在劉奇身上,提醒:“那你好好想想,不急?!?/br> 劉奇見陳碩較了真,他摸了摸后腦勺,瘦黑的臉上浮出一絲迷惑,想了好一陣兒他才發出聲:“好像是聽一個刀疤男說的。” “就幾天前我不是從西坪過來?路上搭了三個男人,為首的臉上有道疤,幾人一上車就罵罵咧咧,說一些我聽不懂的暗語?!?/br> “他們幾個說的是土話,我沒怎么聽過,我嘗試聽了幾句,就聽到什么一斤鹿角十三萬,還說什么丟了一包貨要搶回來?!?/br> 如果說之前陳碩的眼神還帶點溫度,那么現在,他的眼睛冷得如一塊常年泡在雪水里的石頭,又冷又硬。 他咬著腮幫,起身往前挪了挪椅子,冒著青筋的手搭在桌沿,收斂住臉上的懶怠,直起肩膀問劉奇:“你在哪兒遇到的那三個人?” 劉奇一頭霧水,被陳碩的眼神震懾住,劉奇下意識回答:“就在西坪,我往西川走,他們也往這個方向,剛好順路,我載他們走了一段路。” “不過還沒到西川他們就中途下了車?!?/br> 陳碩繃著下顎線,繼續問:“他們下車后往哪個方向走的?” 劉奇仔細想了想,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往西?!?/br> 陳碩臉色已經黑成碳,眾人都被他突然生出的氣勢嚇到,各自窩在自己的位置沒敢吭聲。 唯獨孟黎坐在他旁邊,眼神平靜且寡淡地盯著陳碩緊繃的下顎線看。 過了幾分鐘,陳碩忽然恢復正常,他起身撿起手機轉頭走出客棧,邊走邊翻到周華榮的電話按了過去。 大廳內,幾個人面面相覷,都被陳碩這一遭弄得一臉懵。 尤其是劉奇,他望著陳碩離開的方向,忍不住發出疑問:“陳老板這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 鐘瑤搖搖頭,面上不解:“沒生氣吧,你也沒做什么……” 翁思怡盯著陳碩的背影,不明不白吐出一句話:“他挺陰晴不定的?!?/br> 孟黎全程沉默。 只有她知道,知道陳碩平靜表皮下藏著怎樣的驚濤駭浪。 如果她沒猜錯,劉奇載的那三個人就是原始森林里逃脫的那幾個盜獵者。 如果不是當時情況太緊張,陳碩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孟黎偏頭看向院子,正好瞧見陳碩捏著手機在打電話。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么,陳碩表情很難看,臉色黑得跟泡進墨池里似的,下顎線蹦成一條直線,眼神如一把刀,鋒利且有殺傷力。 那樣兇狠、濕冷的表情,她只在那片林子里見過。 在那袋血淋淋的鹿角前,在那群不要命的劊子手前,他也曾這樣緊繃著下巴,漆黑的眼仿佛成了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任何東西掉進去都會被吞噬、淹沒。 — 陳碩再進來,臉上的兇狠已經消失得一干二凈。 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拉開椅子癱坐在上面,眼神懶怠地掃了眼身側埋頭玩手機的孟黎,又將目光落在劉奇身上,淡笑道:“哥們不好意思,剛剛有點唐突?!?/br> 劉奇臉上表情緩了下,隨即擺手表示沒事:“多大點事兒,咱也不是那小氣的人?!?/br> “你要有什么疑問,隨時問,我知道的都跟你說。” 陳碩嗯了聲,語氣平靜道:“沒什么疑問,剛就是好奇,沒想到鹿角這么賺錢?!?/br> 劉奇坐直身,跟著感慨:“我也納悶,怎么這么貴。要真這么貴,也不怪那么多人不怕死地撲進來想要分一杯羹了?!?/br> “我之前去西北,尤其是無人區,那邊盜獵的情況更多,聽說是一群接一群的人往里面沖?!?/br> “要我說,就這么隨時要命、掉腦袋的事,誰做誰倒霉,那些個警察什么的也不是吃素的?!?/br> 陳碩沒接腔,他人癱在椅子,低著脖頸盯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黎挪動椅子悄然無聲靠近陳碩,她肩膀靠在陳碩手臂,指尖接觸到陳碩的牛仔布料時,孟黎抬起眼皮,一眼瞥到不遠處的東西。 她瞇了瞇眼,悄無聲息抽出里面的東西,在無人注意的間隙,慢慢塞進陳碩的褲兜。 陳碩在想事,沒察覺到孟黎的小動作,周圍人忙著聽劉奇講故事,也沒注意到這一幕。 何越澤聽到高潮,興致來了,突然開口說了句:“聽說名揚山上有片原始森林,里面也有很多珍稀保護動物,我還挺想去看看?!?/br> “不過這種原始森林應該挺危險,容易迷路什么的,還容易碰到那種比較兇殘的動物。” 陳碩聞言掀開眼,冷冷看了眼何越澤,警告:“不怕死的盡管去?!?/br> 何越澤被陳碩嚇到,下意識否認:“哥,我就是這么一說,沒說真要去?!?/br> 陳碩瞥了眼墻上的時鐘,見時針已經指到了十二點,陳碩出聲催促:“行了,不早了,趕緊去睡。明天該干嘛干嘛,還旅游的旅游,該玩的玩?!?/br> “除了名揚山,山下還有片荷花池,附近還有個溶洞。要是無聊,可以去轉轉。要想吃什么特色菜,附近一條街都是西川特色小吃,隨便進一家店都能點?!?/br> “這兩天有雨,出門記得帶傘?!?/br> 陳碩囑咐完,沒等眾人回應,直接起身去院子外關門。 長桌上幾個人見陳碩離開,三個男的也一前一后起身離開。 鐘瑤看翁思怡坐在位置上不動,她推開椅子走到翁思怡身邊,好聲好氣問她:“思怡,走不走?” 翁思怡擺擺手,拒絕:“你先進去,我有東西好像在廚房忘拿了,我拿了再走?!?/br> 鐘瑤看看不愿離開的翁思怡,又看看坐著不動的孟黎,無奈地抿了抿嘴唇,拿著翁思怡給的房卡往房間走。 整個大廳只剩孟黎、翁思怡。 孟黎坐在椅子里,翹著二郎腿,夠長手拿起陳碩擱在桌上的手機,輸入密碼,隨便點進一個軟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