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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珉沒來由地心臟漏了一拍,微微仰頭,看著賀聞逍近在咫尺的立體五官逐漸渲染上一層笑意,他明知對方“造謠”“誣陷”齊上陣,顯然是在夸大其詞,卻還是恍惚片刻,喉頭輕顫地問了句:“那你想要什么補償?” 賀聞逍站直身體,靠在沙發扶手邊抱臂而立,高深莫測道:“我想要的,就怕楚老師不愿意給。” 楚珉一向不愛賣關子,直言道:“只要是我能提供的,沒什么不愿意的。” “是嗎?”賀聞逍微微瞇了下眼,“那我就放心了。” 楚珉被賀聞逍暗藏深意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催促道:“所以到底是什么?” 賀聞逍道:“還沒想好。” 楚珉一時語塞,有種又被對方戲耍得逞的感覺。 他斂起眉梢,朝賀聞逍攤開手道:“藥水和紗布給我,剩下的包扎我自己來。” 賀聞逍恍若未聞般擰開藥瓶,繞到楚珉身后:“楚老師,你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受傷加重嗎?就是因為太愛逞能了,你傷的是靠近肩胛骨的地方,你自己來,怕是弄到凌晨都弄不好,大概率胡亂貼完了事,明天早上一起來,傷口惡化了。” 楚珉默默聽完賀聞逍這一通大道理,眉心突突直跳。 這小混蛋今天教育人還教育上癮了。 楚珉心想。 不過算了,今天就容他這一回,以后不會了。 賀聞逍嘴上說話,手也沒閑著,將紗布裁剪好。觸及楚珉光潔的皮膚的須臾,他感到一陣涼意,便伸手把自己搭在沙發扶手上的外套撈過來,蓋在了楚珉身上。 楚珉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暮春的夜里,只穿了一件貼身背心。 賀聞逍的外套已經脫下來太久,并沒有什么溫度,可楚珉卻覺得身上驟然泛起一絲熱燙。他有些無所適從,也就沒有當即把衣服扯下去,錯過了時機,便一直這樣蓋著了。 貼紗布的時候,楚珉全程挺配合,白皙修長的脖頸微垂著,露出脆弱的后頸,一動不動坐在燈光下。 賀聞逍站在楚珉側面,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對方神色異常繾綣,黑長的睫毛半遮住桃花眼,整個人柔和得如同點過春水的楊柳枝,好像人人都能輕易折取。 他呼吸凝滯了幾秒,目光落回到楚珉的肩頭,方才得知楚珉這兩年關注過他的那點喜悅忽然褪去許多。 他被迫缺席的六年里,這樣的楚珉,不知引得多少人趨之如騖,為其折腰,就連何煦那小子都忍不住心動。 可楚珉根本就不是溫順的柳枝,而是二月早春將化不化的軟雪,個中冰冷無情,只有他這種嘗過的人才知道,偏偏也只讓他一個人知道。 發覺剛剛還樂此不疲戲弄自己的賀聞逍這會兒突然一言不發了,楚珉嗅到安靜的空氣中蔓延的一絲異樣,他努力忽略賀聞逍溫熱的指腹擦過皮膚帶來的輕微顫栗,輕咳了一聲,抬眼道:“你上藥包扎的手法還挺專業的。” 賀聞逍神色專注,“嗯”了一聲:“七年前,你給我織圍巾的時候手指受傷……”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算了,這種小事你肯定忘了。” 楚珉下意識想反駁賀聞逍自己還記得,下一秒輕咬舌尖,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前任之間大晚上互提舊情,是想顯擺誰的記性更好嗎? 賀聞逍沒發現楚珉的欲言又止,貼上最后一條膠布,將紗布和藥收進小藥箱,繼續道:“總之我報了學校的急救選修課,系統地學過急救知識。” 楚珉聞言,有些驚訝。 這件事,他當年并不知情,因為從他被毛衣針割傷之后,他就再沒受過一星半點的傷,自然沒機會體驗。從那時起,賀聞逍便開始不由分說看顧著他,哪怕發生再小的一件事,賀聞逍都要知道,以至于在他毫無察覺之際,賀聞逍已然便將他的生活一點一點圍困,全權包裹住,讓他逐漸丟掉原來那個輕浮隨意的自己,變成連他自己都不認得模樣。 想起這些,楚珉心里有點不大暢快,胸口微悶,便起身向賀聞逍草草道了聲謝,往臥室走去,推門的時候,被賀聞逍從身后叫住了。 楚珉回過頭。 賀聞逍道:“我原本給你帶了桂花糕,結果半路聽說你受傷,回來得太匆忙,不小心扔車上了。” 楚珉怔愣片刻,想起自己今天中午發的微博,提到了想吃桂花糕。 他還沒來得及分析賀聞逍這一舉動和他發的那條微博之間的聯系,就聽見賀聞逍又道:“悶一晚上肯定會壞。” 賀聞逍說完,唇線略微下彎,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那惋惜的表情好像還有點委屈的成分在里面,教人猜不透用意。 楚珉心臟像被什么細小之物掐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間,很快,他便意識到,今晚的自己似乎一直在被賀聞逍牽著鼻子走。 那顆放松警惕的心如同驚弓之鳥般一下懸了起來,卻一時找不回原來的戒備。 他有些沒好氣道:“桂花糕而已,我明天陪你一盒就是了。” 說罷便匆匆進了臥室,“砰”地關上門。 賀聞逍頭頂的短發被房門扇起的風狠狠吹動了一下。 吃閉門羹。這是完全可以預料到的結果。 可他看著楚珉好似落荒而逃一樣的背影,腦中重復楚珉最后那句話,還是不免有些驚訝,冰涼已久的心頭難得涌起一絲久違的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