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斯廉一噎。

    過了一會兒，他輕聲問：“那、那還要把他塞在檔案房里嗎？”

    顧軒嘴角輕輕勾了勾，看著鄭斯廉道：“還不到他出來的時候，先讓他待著吧。”

    一時無話。鄭斯廉想著顧軒那鐵血手段，看著顧軒現(xiàn)在這笑面從容模樣，不由得微微膽寒。

    有些人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生來就是不能在底層待著的。

    時也命也荊棘再密布叢生終究敵不過一把披荊斬棘的利刃。

    顧軒不知道鄭斯廉這么想他，如果知道肯定會告訴他你想多了，他不是不能夠在底層待著，他也蠻喜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人間平凡生活，可是前提是不要有人時不時就能要了他的命。

    須知道——愈是登高愈是身寒。

    顧黎昭下朝來到工部官衙的時候，就喊了手底下的一眾官員就大云山行宮修建的事情進(jìn)行進(jìn)一步的討論。

    顧軒做「會議紀(jì)要」。

    等散了之后，顧軒收拾好桌子上的茶盞，顧黎昭看連仆役的事情都做的一絲不茍的顧軒，不由得皺皺眉毛，喊他：“顧軒。”

    顧軒端著茶盞向外走的步伐穩(wěn)穩(wěn)停下，從容轉(zhuǎn)身一禮，“大人，您有吩咐？”

    顧黎昭對他道：“這事兒有雜役做，你不必做這些。”

    顧軒開玩笑一般對顧黎昭道：“下人做事哪有我做的好？何況記錄了這么久，我也想活動活動。大人您說事兒。”

    顧黎昭面上帶了笑，他知道顧軒在他身邊做事凡事都力求最好，務(wù)必親力親為，也不糾纏這事了，道：“后日我要去大云山實地考察督工，你今日回去后收拾收拾，與我同去。”

    顧軒：“是。”

    顧軒再禮后退了出去，走遠(yuǎn)一些了，才招來站在門口負(fù)責(zé)收拾茶盞的仆役，這仆役接過顧軒手里的銅盆便要退下。

    他低著頭的眼睛里有著不忿，心說：我做仆役這么多年，還能沒你做的好？

    可是顧軒卻對他說道：“這些茶盞用開水滾過曬干之后再收進(jìn)匣子。里面有三個茶盞微裂、一個茶盞花色沒燒好、兩個盞托茶漬洗不掉了，品瓷樓里有一模一樣的茶盞，買一箱十二盞的回來替換。”

    這仆役一愣，面色有些心虛的低下頭去，“是。”

    顧軒看著他說道：“做事不用心，做再久也只能是一個仆役。我來公房辦事的第一天給大人們泡茶就發(fā)現(xiàn)了茶盞的問題，就等著看你會不會提出來買新的，可這么多天了你是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哪一天茶盞裂開，茶水澆燙到哪位大人，就是你被拖下去打一頓再丟出官衙的時候。”

    這仆役額頭上頓時冒出了細(xì)密的汗珠子。

    “多謝大人。”

    顧軒掏出一些碎銀子來放在銅盆里，說道：“去吧。”

    仆役行了一禮退下去。

    面色早就欽佩又敬畏起來。

    顧軒的眉毛微微舒展開來，袖手彈了彈衣擺，一派風(fēng)范。站在廊下看著茶花盛放，他垂垂眼眸，心里想起了宋晨。

    游春園后和宋晨見了一次，后邊兒忙得厲害，沒有再見的時候。

    想必宋晨一個人又孤單的厲害。

    他的眼睛……

    一直都沒有機(jī)會看一看，下次從大云山回來，定然要看看他的眼睛。萬一能治了？

    “四公子。”

    鄭斯廉的聲音突然喚回了顧軒的思緒。

    顧軒看向從走廊那頭來，抱著公文的鄭斯廉。

    “這些是什么？”

    “大云山前期的數(shù)據(jù)冊。”

    顧軒點點頭。

    鄭斯廉剛要去公房，顧軒對他道：“叫你四個兒子帶上他們要帶的兄弟朋友，收拾收拾，后日要去大云山了。”

    鄭斯廉一愣，隨即點頭，道：“犬子們有賴四公子照顧了。”

    顧軒笑道：“去做生意，又不是上戰(zhàn)場，我保證他們?nèi)毴不貋怼！?/br>
    鄭斯廉不由得笑。

    兩人一同往公房去。

    ——

    晚上；

    定北伯府桃柳堤；

    夏初時候荷風(fēng)清香送爽怡人，顧軒握著宋晨的手，拉著他下了臺階，站在池岸邊的護(hù)欄處，對宋晨寫：我這段時間有點忙，可能要出去大半年才能回來。

    宋晨原本高興的神色頓時失落下來，不過他勉強(qiáng)提起嘴角，對顧軒笑道：“好男兒志在四方，出去大半年也不久啊。”

    好久啊。

    怎么會出去這么久？

    好舍不得可又不能舍不得。

    站在什么立場留他？

    他出去肯定是有事。

    不能胡鬧！

    顧軒對宋晨寫：回來一定給你帶好吃的。

    宋晨點點頭。

    “你要去哪？去做什么？”

    顧軒沉吟一會兒，在泄露自己身份和不泄露自己身份之間掙扎，終于他寫道：我出去游醫(yī)義診。

    宋晨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草藥香，煙羅紗下的眼眸睫毛都是濕的，臉上卻笑著道：“這是好事情，又能提高你的醫(yī)術(shù)，還能夠提高你的名望。你到時候肯定能成為一個好大夫的！”

    宋晨心中頓時對顧軒的身份隱隱有了猜測。

    長風(fēng)這個時候吹起宋晨的黑發(fā)和煙羅紗帶，飄在了顧軒的臉上，宋晨忙去斂自己的發(fā)絲和帶子，有些不好意思。

    這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宋晨有系過幾回短的煙羅紗帶子，然而短的也有些長，沒什么效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