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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我下去。”他抬眸看了眼秋月,而后將手指握成拳,抵在唇邊低低咳嗽了幾聲。 他的唇色極淡,雖沒有來江陵前那般毫無血色,卻依舊透著病態(tài)般的蒼白。 季泉倚著車壁閉目養(yǎng)神,涂丹的身影被日光一晃,有點(diǎn)點(diǎn)碎光自他云衣長袖上投了過來,他猛地睜開眼,眼底冷冽的光一閃而過。 “前面湖岸,他在等你。” 涂丹下車的腳步一頓,也沒問季泉是誰在等他。他抿了抿嘴,拍了拍秋月扶著他的手,“你在這里,不必跟著。” “公子您要去哪里”秋月心底發(fā)慌,抬腳就要跟上去。 “你這婢女,都叫你別跟著了。”黎蘇伸手一攔,冷著臉開口,“人家會情郎你也要跟,要不要臉。” 霞色愈發(fā)濃了,遠(yuǎn)處重疊的山影已有了點(diǎn)點(diǎn)漆黑的顏色。梧桐葉落,枝影交錯(cuò)。 涂丹踩著一地枯葉,沿著林間小道往前走。道路兩旁樹木蔥蘢,猶帶夏意,他走到路的盡頭,看見波光粼粼的一池清水。 青苔石塊,蓮葉滿池。湖水本是清澈透明的琥珀色,因栽滿蓮葉,故而變得波光瀲滟起來。 垂柳旁水榭,依水而建。 湖光掠影中,有人聽見細(xì)微的腳步聲,他轉(zhuǎn)過身,向涂丹遠(yuǎn)遠(yuǎn)的伸出手。 “過來。” 不遠(yuǎn)處的梧桐樹上,幾抹身影從樹枝頭悄然落地。南司的巡儉使們身手利落,從高如朱門城墻的枝頭一躍而下,顯得十分從容淡定。 “這涂公子,果真生了一副好相貌。”幾人藏身于植被綠蘿中,有人壓低聲音開口。 “難怪副使大人”其中一位年紀(jì)較小的巡儉使倚著樹背,心照不宣的使了個(gè)眼色,“換了我,也想摁著親。” “小心這話讓副使大人聽見,罰你沒日沒夜的巡城。” “我這說的可是實(shí)話。你說那華元侯,口腹蜜劍笑里藏刀,怎的生出涂丹公子這般霽月清風(fēng)的兒子來” “就你小子多話。”領(lǐng)頭的巡儉使蹙著眉頭,“去看看有沒有人追來。” 年紀(jì)較小的巡儉使還想說點(diǎn)什么,被幾人一瞪,提著劍往官道方向的梧桐樹一躍而去。 枝頭在重力下抖落許多落葉,一抹身姿極其靈巧的身影落到枝葉蔥蘢的樹干上,伸手掀開遮擋日光的幾片綠葉。 視線中,官道上沙塵滾動,卻是一隊(duì)身著黑衣勁服腳蹬黑色長靴的年輕男人策馬而來。這一行人面色極沉極冷,手里揚(yáng)著的馬鞭狠狠抽在馬背上,驚起一陣馬的嘶叫聲。 為首的男人容色雅正,一頭烏發(fā)高高束著,只系了根銀白色的發(fā)帶。他肩上披了件灰色披風(fēng),秋風(fēng)灌進(jìn)他的披風(fēng)衣袖里,獵獵作響。 年紀(jì)較小的巡儉使若有所思,他悄聲后退,迎著落霞往季泉的方向躍去。 馬車停在梧桐樹下,樹影斑駁,蕩著許多光圈。 季泉仍坐在前室一側(cè),他倚著車壁,支起一條長腿,低頭神色淡淡的擦拭自己的佩劍。他纖塵不染的袖角衣擺層疊垂落,又自車沿逶迤垂了下來。他的劍也是冷如霜雪,在霞色里泛著銀色的光,劍柄上的暗紋更是繁復(fù)神秘,叫人一看便眼花繚亂。 黎蘇吊兒郎當(dāng)?shù)囊兄嗤洌p臂當(dāng)枕,光暈打在他年輕俊秀的臉上,仿佛鍍上一層光。他嘴里叼著根雜草,唇齒不清問道,“你說這會兒,他倆在干什么” 季泉一心一意的拭劍,似沒有聽見他的話。 黎蘇,“真羨慕世子,我若是也能抱一抱便好了。”一想起涂丹那張臉,他心頭就忍不住火熱起來,“都是人,怎么他就長得這般好看” “聒噪。”季泉沙啞的聲音響起,他拭劍的動作未停,“閉嘴。” 黎蘇將雜草吐出來,笑嘻嘻地開口,“開個(gè)玩笑,開個(gè)玩笑。涂丹公子這樣明月似的人物,豈是我能想的” 長劍入鞘的聲音似在爭鳴。 季泉收起劍,自馬車上走下來。他雪白的外衫不知何時(shí)穿在了身上,襯著冷色調(diào)的玄衣與烏發(fā),黑白分明得令人心驚。 “季大人”黎蘇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您不送涂丹公子去普寒寺了” 季泉腳步一頓,卻是將冷冽的目光落到林間深處。 枝葉抖動的聲響即便再細(xì)微,聽在巡儉使耳中也如響在耳旁一般。 黎蘇臉色一變,當(dāng)即提劍而起,“誰” 第30章 世子(十四) 一陣分枝踏葉聲由遠(yuǎn)及近,梧桐樹下光影抖動,一抹靈巧的身影攀著樹枝利落的落了下來。來人面貌極其年輕,同黎蘇一般的年紀(jì),也是滌絲束發(fā)身披朱衣。他手里握著劍,劍柄上云卷云舒,在霞光里露出一點(diǎn)冷冽的光。 “是我” “你怎么到這來了”黎蘇見來人一身熟悉的朱衣銀帶裝扮,面色一緩,“世子跟涂丹公子呢” “還在碧游湖岸。” 自官道一路分枝踏葉而來的年輕巡儉使眉頭蹙緊,“斐夙的人追來了。” 黎蘇將雙臂當(dāng)枕懶懶的倚在樹背,“讓他追,左右追不到這里來。” 十九臉色冷凝,“你說這華元侯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從沒見他跟北司有過什么交情,怎么好端端的要請斐夙護(hù)送涂丹公子去普寒寺” 霞色里,黎蘇背靠著樹。他將一片悠悠飄落至眼前的枯葉夾在指間,輕輕摩挲了幾下,“誰知道,斐夙這些日子一直在普寒寺附近辦差,許是順路也不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