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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進屋,兩道碧烏目光將我盯住,我假裝沒看見,站在榻前柔聲道:餓了嗎? 對方不知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唇線緊抿,當著他面,我自己勺了兩口吃了,這才端到他面前:放心,沒有毒的。 這人凝目我半晌,終于張唇吃了一口rou羹,我用湯匙輕輕攪動湯水,頓時芬芳撲鼻,rou香四溢。 還想吃嗎? …… 想吃,就把這個按了。 見他目露不屑,我拿出一張寫滿了墨字的文書:怕他看不清楚,還將那張紙湊到近前:放心吧,不是什么賣身契。 不過婚契而已。 對方眼皮怠合,輕蔑一笑:你休想。 我不置可否,只將rou羹放在榻邊,之后便坐到妝奩旁細細梳妝。 花鈿, 螺黛,描紅,口脂,每一步都一絲不茍、無比細致地進行。 嚴妝既罷,攬鏡自照,鏡中人長眉連娟,雙目朦朧,一頭烏發如云鴉堆肩,說不出的清媚嫵艷。 當年瞿晃瞧不上我,差點當庭撕毀庚契,卻在看了我一眼后改了主意,將我迎進了門。 可見,一張好皮囊確然有用。 身后,那男子凝眉看我。 我不說話,而是輕解衣衫,一件件地,慢條斯理地換上絹紗般的褻衣,繡著鴛鴦的紅色羅裙,華美光艷的百子披帛…… 時隔三年,我再次穿上了那件嫁衣。 見我一身鮮艷,對方似有所悟,啞聲嘲弄:夫人,若只求春宵一度,又何必捆著我? 因為頗有姿色,我未出閣時,也曾被不少士族郎君狂熱求取。 可此人淡淡睨我,眼中并無欲色。 我盡心打扮卻毫無收獲,大感挫敗:不行,不能放了你。 我現在需要一個男人,是以不嫌你一身重傷,你也莫嫌我門第低下。 呵,倒是不挑。 對方躺在榻上,面容清貴蒼白,如琢如磨,透著一股堪比皇權富貴人士的慵懶,又有種桀驁不馴的意味。 若我傷重不治,明日就死了呢? 放心,我不做棄婦,也不做寡婦。 我輕撫對方傷腿,輕聲道:這腿若繼續爛下去,我便鋸了它,寧叫你做瘸子,也不會讓你死了。 你…… 忽地,門口傳來砰砰拍打聲,卻是阿二在焦急喊門:女郎!門外來了不少宦人,說要接你進宮! 你先拖著! 說罷,我扯了頭上金冠,脫了外衫便爬去榻上,抓住對方食指一咬,一個血淋淋的指印便摁在了婚書上! 你!大膽! 對方猝不及防被我得手,怒目而向,眉眼間暈著一股紅意,俊得不像人了。 下一刻,我已經撫到他鬢發上,指尖扯住小冠,輕輕一拽,長長的烏發披泄。 勞煩了,借你身子一用。 第十四章 之前慌慌張張為這人擦身,倒沒注意他脫衣時的模樣,原來腰瘦腿長,肌rou堅硬,趴上去像一塊guntang的石頭。 正猶豫著如何下手,只見對方挑眉一笑,只聞裂帛數聲,令人齒寒。 下次再綁人,夫人記得綁牢些! 我大駭之下,已被反客為主! 窗外人影晃動,下一刻,房門便被人從外面踹開! 見榻上男女糾纏得難舍難分,幾名宮裝打扮的人面面相覷,連忙退出門外,張口便罵。 怎么回事?這女子已許了人,卻為何登記在冊? 小人也不知…… 滾蛋!紅丹煉的是處子血,出了差池,你我都要人頭落地! 此時,男人動作停下,似在仔細聆聽,我迅速推開他,下床披衣,又狠掐自己幾把,逼出漣漣淚水。 你們是什么人,怎的夜闖我家? 許是我色厲內荏的樣子有幾分可笑,當先那幾名宦人打量我兩眼,不約而同嘴角輕揚。 瞧這一身玉膚,杏臉搓酥,如此勾人的小婦人,不進宮伴駕真是可惜了。 我連忙跪下磕頭:小女子與夫主結契已久,不過蒲柳之身,又怎敢進宮污圣人的眼? 見那宦人沉吟,另一人冷道:你的婚契呢? 若無婚契,是真是假……拉去宮門一驗便知。 我連忙折回房里取文書,卻見榻上人坐著,一雙眼似笑非笑地望著我,我只當沒看到。 這之后,幾人將墨紙拿在手上,映著宮燈細細甄別。 丁垂? 我跪在地上,眉眼低垂:是,我夫主從北方逃難而來,名喚丁垂。 丁,不是滁州本地姓氏,一時半會定然追查不到。 為了佐證,我從腰間解下那枚玉玨,遞到那為首的宦官手上,對方摩挲玉玨,雙眉緊蹙,似欲言又止。 我見他猶豫,連連磕頭:大人如不棄,小女子愿自贖自身,只求與夫主長相廝守! 幸而,瞿晃送來的那筐鑄錢還在床底。 我將錢抱到門外,眾人見了頗有意動,目光閃爍,議論紛紛:不知誰錄的冊,許是訛誤也不一定。 左右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是也,是也! 幾名宦人合計半晌,再回頭看我時,眼光已然和善許多。 既是訛誤,那我等便刪了女郎名姓,只當從沒來過。 聞言我心頭一松,幾乎喜極而泣。 只見眾人抱著錢筐即將離開,我忽然想起了那枚玉,小聲問道:大人,我的玉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