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記
書迷正在閱讀:子代基因(NP)、迷醉(NPH)、蟄伏(父女 出軌)H、脂色溫香(民國h)、她在旁窺(逆ntr/火葬場)、梨樹下有風吹過、深院無窮碧、偏執大佬的病嬌小撩精蘇爆全球、醋缸打翻,被病嬌大佬寵成小廢物、遲來逢冬
黑暗是人類刻在基因里的恐懼,更何況黑暗之外還有更恐怖的東西。楚伊人一直生活在和平社會,若非親身經歷,根本無法體味到戰亂年代的苦楚??墒侨缃耜幉铌栧e地,她卻擁有了這個“機會”——雖然本人并不想要。 轟炸聲在遠處響著,傅司彥簡單解釋了當下的情況,楚伊人捏了把自己的臉,嘶地一下叫疼。 “你做什么?”他捉住他的手,眉頭輕皺,“事情還沒到最糟糕的時候,不要胡思亂想。” 楚伊人感受到來自于另外一個人的體溫和觸感,盡管比自己涼得多,還是被感動到了,剛剛淚水就放了閘,這一下有慣性地流出來幾道。 “謝謝你,我不會亂想的?!彼蕾诉^去,將自己的頭重新埋進對方的肩膀。楚伊人自己也有些說不清,自己為什么會像得了饑渴癥的病人一樣想依賴這個人。 總覺得要是有手腳被單獨的冷落在外就有可能被樓上的炸彈砸傷一樣,她就像個被鬼怪追到床上的可憐小孩,緊緊抱著認定為安全的被褥,不想與之分開。 “沒事的?!备邓緩┑穆曇粑⒊粒匦聦⑴堖M懷里。還真是位嬌小姐呢,按照平常他也許會對這類人不屑,可是在現在這種境況下,他不忍心責怪半句話,死亡之前人人平等。 而且,他其實還存著一點卑劣的心思。本以為會是一個人孤獨地死去,現在遇到她,也算是有伴了,不是么?當然,自小的教育并不會讓他做那種拿他人來當盾牌的小人,若是遇到危險,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保護對方,就像剛剛護住她那樣,他的心腸總是那么善良軟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拋下吧。 傅司彥輕聲安慰著楚伊人,大掌在她背后拍撫,他的動作一開始是生澀的,漸漸熟練起來,就像給貓咪順毛那樣,溫柔極了。 煤油燈的微光勾勒出地下室角落相擁的身影。楚伊人被他捂得暖烘烘的,她一邊流淚一邊發汗,臉頰碰到他涼絲絲的耳垂,下意識地湊過去蹭蹭。 濕乎乎的喘息聲拂過傅司彥的耳廓,化成一陣陣電流閃過那里的神經,他后知后覺地麻麻的。 “楚小姐?”他活動了一下脖頸,小聲呼喚,沒有收到反應,于是又叫了一聲,半晌,他松了懷抱,女孩的手如同藤蔓那般,仍緊緊地纏繞在他身上,他從另一個角度看到她的面容,淚痕未干,睫羽像叢細草,垂在紅腫的眼瞼上,她居然睡著了。 傅司彥的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這個姑娘,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 —— 楚伊人再次醒來時,她還以為自己已經回到宿舍了,撐起身子卻發現身下是地板,硬邦邦的,被人墊了一層衣服。全身上下都有些酸痛,這應該是打地鋪帶來的不適感。 “傅先生,傅先生?”她心底一突,猛地站起來,結果邦邦撞到天花板,頓時頭暈腦花,“哎喲?!?/br> 她差點忘了這里只有半層樓高了。 “我在這里?!睆暮诎瞪钐幪匠鰜硪稽c亮光,一個黑影漸漸清晰,是傅司彥。楚伊人感覺踏實許多:“你去哪了,傅先生?” “我還以為你不在了?!?/br> 傅司彥躬身坐下,就在她半臂之外的地方,和煤油燈一起被放下的還有一包東西,他恢復了先前的冷淡氣質:“我去找了點食物?!?/br> “這是什么?”楚伊人指了指那包臟兮兮的紙袋,她沒有貿然湊過去碰,一方面是那東西看起來有些臟,另一方面這是傅司彥找到的東西,她不確定對方是否會愿意與自己分享。 睡了一覺過后,她冷靜回籠,回想起先前自己的脆弱還有點小尷尬,她悄悄打量了一下身邊的這個男人,沒看見什么特別的情緒,便猜想對方應該沒放在心上。 傅司彥以為她是餓了,反倒大方地把紙袋打開給她看。里面居然是一塊手帕包好的白面包,還有半杯打碎了的果醬。 “休息室還剩了點面包,不過味道可能不太好?!?/br> 見他這樣毫無芥蒂地把食物遞過來,楚伊人連忙搖頭:“不用,我都沒出什么力,而且是你的面包,還是你吃吧。況且我也不餓。”可是幾乎是她剛說完,她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現場打臉。 楚伊人的臉蹭地一下就紅了,她捂著肚子后退了些:“真的不餓的。” 傅司彥低低地笑了笑,盡管他的笑聲很輕,但這片空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短促的氣聲格外清晰,楚伊人大囧。 她抬頭看向那個笑得臉都起了褶子的俊美青年,第一次發覺笑紋也能這么迷人。他的側臉上映著一道暗光,顯得濃密的眉眼更加深邃了。 傅司彥咳了兩聲恢復正常,他不知從哪里抽出來一把刀,上前把可憐的那片面包分成均等的兩份,然后抹了厚厚的果醬不容拒絕地推給她:“吃吧,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只有吃飽了才有力氣考慮其他的。” 楚伊人默默接過,果醬的酸甜近在鼻尖,勾起了沉睡已久的饑餓,她才發覺自己隱隱的肚痛居然是因為餓的。 “傅先生,我睡了一天?” 傅司彥已經吃完了那點巴掌大的面包,沉聲說:“嗯,我根據轟炸頻率估計了一下,大概是這么長時間。” “外面,現在怎么樣了。”楚伊人想起來他剛剛說去了休息室,有些遲疑地問。 傅司彥眉頭壓了壓,語氣還算平和 :“我也不是很清楚,整個劇院都變成了廢墟,只有機房這一塊因為結構的原因暫時保留下來,我們現在所在的地下室還算安全,你不用擔心。” 機房?楚伊人環視了一下四周,才發現這里其實不是之前休息室底下的地下室,而是另一處。也許是傅司彥發現有什么不妥把她挪過來了吧。 “那我們什么時候能出去?”她問起這個眼下最關心的問題。莫名其妙穿到另一個時空,她還是想盡快回去的。想到先前是在劇院睡了一覺才遇到這種情況,便猜測也許回去的契機和這個劇院有關。 是不是她出了劇院就能回去了。楚伊人想起上次來到這里的經歷,忽然皺了皺眉,對了,上次她是怎么出去的?記憶像是蒙了水霧一樣模模糊糊。 “你想出去?”傅司彥不太認同,“外面…很危險,而且轟炸還沒有停止。”說到最后一句話,他的聲音變得艱澀。 “按照我打聽到的規律,日軍的轟炸會持續24小時,每輪間隔半個小時,不過,在叁個小時前,轟炸就停止了,但我發現飛機還在此處徘徊。所以…” “所以…”楚伊人有些茫然地順著說。 他閉了閉眼,臉色蒼白:“所以這次的轟炸可能會持續更久。而若是炸彈再一次降臨這里,我們會被廢墟瞬間壓死?!?/br> 剛剛吃過的果醬似乎被情緒化成了另一種滋味,傅司彥抿了抿唇,舌尖泛苦。他剛剛之所以冒著危險出去找食物,其實也是抱著最后一頓晚餐的心態。 就算是死亡,也不能是饑餓的、狼狽的死亡。傅司彥一向自視甚高,經年的富裕生活也讓他不可避免地養成了驕矜和傲骨。他不懼怕死亡,他所懼怕的不過是不體面的、輕如鴻毛地死去。 他一直以為自己會成為不同凡響的藝術家,他一直堅信著自己的生命比山岳更重,他是不會也不能被命運拋棄的那一批人??墒巧咸煲苍S就是很愛開玩笑,祂愛慷慨地贈予也愛吝嗇地奪取,像他那般驕傲自大的人最終也走到了這一步。 而他最后所能做的也不過是給面包涂上果醬罷了。 楚伊人凝視著男人凝固的嘴角,心里仿佛和他共振般,悶悶地疼起來。她還太年輕,不懂什么叫生命,什么叫死亡,因此即使是聽到這樣的噩耗,她還是有著隔著迷霧般不真實的感覺。 “你…別怕?!彼鹚氖?,俯身擁住他。傅司彥看著瘦,其實強壯,胸膛寬闊有力,她幾乎圈不住他。 “我不怕的?!备邓緩┦?,沒想到自己會被安慰,握住女孩顫抖的手,“謝謝你?!?/br> 楚伊人反手緊抓住他,心跳砰砰,在黑暗與沉靜中無比清晰。 幸而他們還有一盞煤油燈,而不是處在完全的黑暗之中。她微微退開身,望著近在咫尺的俊臉,如同云霧般濃郁的眉,蒼白的皮膚,天生紅艷的唇。她張了張嘴,想說些安慰的話—— 轟??! 塵煙在一瞬間騰起,伴隨著傾覆天地的巨響,她瞳孔微縮,想要抓住什么,可是眼前的一切最終都如同吹散的水汽,隨風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