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國使相到！”

    大內(nèi)殿議論間，殿外忽而傳來一聲尖細(xì)刺耳卻嘹亮的喊話，且還有濃重的北方口音，眾臣紛紛轉(zhuǎn)頭看向殿外，瞧見有十余人站在殿外，他們趕忙站起身，恭敬躬身迎駕。

    馮可道再次詫異，大內(nèi)殿中央竟擺著朱案，朝臣乃是入座議政。

    他只能繞走一側(cè)，走到王位前那巨大的黑幕簾前：

    “圣旨到，越國國主及諸臣，聽旨。”

    數(shù)十人紛紛跪拜在地，靜等宣旨。

    馮可道捏著金卷軸，卻并不展開，而是背著手，來回踱步，以鏗鏘有力的聲音，悠悠道：

    “周、顯德五年，大周舉兵百萬北伐契丹，意圖收復(fù)幽云十六州，特兵分三路，西路以代州為據(jù)，征戰(zhàn)朔州、寰州、云州，中路以易州為據(jù)，攻伐媯州、儒州，東路征瀛洲、莫州。”

    “三年征戰(zhàn)，契丹終狼狽逃竄，我大周接連收復(fù)朔州、寰州、媯州、瀛洲、莫州，十六州已收復(fù)五州。”

    “可惜，東蜀以為我大周分|身不暇，膽敢自立為帝，此觸怒陛下，陛下傾兵南下，一舉使區(qū)區(qū)東蜀滅國。”

    “前車之鑒就在眼前，楚國（湖南一帶）仍不吃教訓(xùn)，陛下順勢傾兵滅楚。”

    “而吳國亦蠢蠢欲動，竟布兵三十萬意圖北上奪淮，天不遂吳愿，地震了，”說到這，馮可道也感到有些好笑：

    “陛下只好順從天意，三伐吳國，逼令吳國割讓江北六州，否則大軍壓境。”

    “這一路過來，瞧見越國亦滿目瘡痍，老身都不忍心宣讀這圣旨了。”

    葉秋風(fēng)默默聽著，上國愈發(fā)壯大了，吳國被嚴(yán)重削弱，好事，好事么……

    她在玉祿耳旁耳語一句，玉祿轉(zhuǎn)述道：

    “恭聽上國宣旨，臣國悉聽遵命。”

    馮可道展開金卷軸，朗聲道：

    “天子昭告天下書，制曰：契丹自恃兵強馬壯，幾番舉兵壓境，竊我中原城池，辱我中原近百年，朕決議御駕親征，收復(fù)國土以雪前恥，今不僅大敗契丹，還西滅東蜀、南滅楚國，如今已班師凱旋汴梁，制令越國攜歲貢、錢五十萬、糧百萬石進京，共赴上元盛宴。”

    宣讀一出，朝臣震詫，葉秋風(fēng)緊咬牙關(guān)。

    “臣國領(lǐng)旨。”

    玉祿等不來阿父開腔，只得站起身，接旨，眾臣也紛紛站起身，滿臉都是憂心忡忡。

    “幼主……”馮可道喃喃一聲，目光瞄向立于玉祿兩側(cè)的葉秋風(fēng)和花暮雨。

    花暮雨一聲“退朝”后，迎請上國使相一行就在大內(nèi)殿入座，并吩咐鴻臚寺以禮節(jié)設(shè)宴。

    “使相，國主年幼，尚不知禮節(jié)，吾乃越國定國公，可否我代而前去？”葉秋風(fēng)開腔直言：

    “不瞞使相，災(zāi)劫過后，不僅吳國遭重創(chuàng)，我越國亦滿目瘡痍，歲貢拿不出那么多，即便能拿出，也將是從百姓口中壓剝得來，臣國不愿以惡治國。”

    “嗯，你不怕觸怒陛下，由你去也無妨，”馮可道淡淡一聲，品了口茶后，才繼續(xù)悠悠道：

    “我大周大勢已起，列國定將貢上比往年更多的歲貢，以討好上國自保，你越國拿不出，又如何自保？國主去，陛下或能……不殺，使節(jié)如此薄貢，輕視陛下、目無陛下，難說陛下會如何處置，以挽龍尊。”

    “我越國連續(xù)六十三年向上國歲貢，從不曾間斷，還請使相替我越國轉(zhuǎn)述實情，此非目無陛下，實乃力有不逮。”花暮雨開腔說道。

    “此次親來越國，本相對越國頗有好感，我歷經(jīng)四朝九帝，有人羨我九度拜相，有人罵我九度叛國，我能大命不死，九度拜相，憑的就是仁待百姓，我曾向契丹稱臣，以阻契丹傾兵南下屠戮我中原百姓，可形單影只，力有不逮，此也僅使契丹息戈止戰(zhàn)不足五年，如今我年事已高，為你越國美言兩句，就當(dāng)積攢陰德，倒也樂施，”馮可道的神情波瀾不驚：

    “初五前，本相還要于此叨擾幾日，屆時與爾等一道，攜歲貢回汴梁。”

    ……

    安頓上國來客于宮內(nèi)下榻后，花暮雨召見各部各寺侍郎、寺卿，想另組歲貢使節(jié)，但沒人敢去，寧愿致仕也不愿。

    上國先道明西滅東蜀、南滅楚國、吳國割讓六州后才宣旨，明擺著是在以實力威懾與上國不接壤的飛地越國，即便此次選擇冒犯上國，代價也不會來的太快，畢竟周邊還有漢國、吳國、齊國，想傾兵越國，首先要吳國亡國才能做到。

    誰去都行，就是不想讓葉秋風(fēng)去，更頭疼的是，只有她敢去。

    葉秋風(fēng)在句章忙碌了多日，將二十萬匹緞布和十萬兩金（0.66噸），陸續(xù)裝箱，滿載于馬車上，隨后再將馬車直接趕上船。

    從越國前往上國，要從寧海灣輪渡到密州，上岸后再一路往西，直至到達汴梁。

    以上元節(jié)為數(shù)，掐指一算，赤口、小吉，事在人為，應(yīng)該不會丟了小命。

    “要不這次不歲貢了，尊奉上國六十多年，而今竟來威懾我越國，欺人太甚！”

    大內(nèi)殿里，并沒有常朝，但葉秋風(fēng)坐在這靜思對策，不少路過的朝臣路過后瞧見她，便紛紛陸續(xù)入座，嘰喳著自己的想法。

    “反正又不接壤，想傾兵也傾不過來。”

    “不能只看眼前，要看往后數(shù)十年啊，今日得罪上國，萬一幾十年后，上國還記著這仇，我越國又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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