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櫻布蕾 第54節
計戍尋抿著的唇角往下壓了壓,他看見方子示意自己的眼神,伸手握住她的上胳膊,將人帶起來。 知道自己有危險,卻還是要足足挨上一頓打。 用這樣的方式,給他一個順理成章帶她暫時離開計家的理由。 她想保護自己,又不想顯得那么氣死白賴,不白虧欠他的辦法——是選擇挨打。 挨一次重打,用來防止自己繼續在那里天天再受人威脅和傷害。 渾身受傷狼狽不堪,為的是心里體面。 真是個倔丫頭。 但是她不知道,其實不用非得把自己逼到這個份上。 她動動嘴,半句話,他就能找一萬種辦法護她周全,又讓她心里過得去。 “這件事,咱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計戍尋帶著她往外走,他的步速和語氣同時變慢,說:“說到底,你這樣有一部分責任在我。” “先安心去我那兒養傷,行李方子和保姆會幫忙收拾帶過來。” 應櫻悄悄瞅他,是覺得他真的順著自己的想法在說在辦,有些過于順利。 “誰知道老爺子什么時候回來。”他含笑的眼眸半是促狹,在她臉上掃了一眼,“回頭讓你母親看見你這花貓似的臉,我可沒法交代。” “公寓是我私人的,如果你不喜歡被打擾,我不去住就是。” 應櫻跟著他走,方子去開車,她低著頭,手里拎著的藥袋子一晃一晃的。 她的心也跟著一晃一晃的。 她明明算計了一切,都用挨打來換了。 可是…怎么到了他面前,這關系,這情緒,還是跟黏在紙板上的口香糖一樣。 怎么都扯不清。 “謝謝。”應櫻心里慌成一片沼澤,像是有什么吊著她的心,怎么都著不了地。 她有點氣虛,捏著塑料袋的手悄然收緊。 半晌,應櫻默默又補了一句:“計戍尋,對不起…” 只說對不起,卻不說對不起什么。 計戍尋抬著下頜,沒有看她,給她自處的空間。 這時候去用眼神看她,只會讓她更難受。 他眉宇間飄過一些閑適,握著她胳膊的手放柔力度。 “你又沒做錯什么,不用道歉。” …… 計汝月坐在客廳看書,她盯著書上的全英文本,足足盯了好幾分鐘。 隨后,爆發來的毫無征兆。 她一個甩手,英文小說被她砸到茶幾上,上面的玻璃杯被帶著摔到地上,啪嚓一下碎的徹底。 站在旁邊值班的保姆被這一個動靜嚇得一激靈。 計汝月緩緩站起來,把茶幾上的所有東西一個個砸在地上,伴隨著她極其敗壞的罵聲,東西摔得叮咣亂響。 她劇烈喘息著,頭發都凌亂了。 計汝月的腦海里反反復復地回蕩著應櫻的那句話。 【是,所有人都羨慕你計大小姐的身份,但是你不知道。】 【拋開這層身份,其實你什么都不是,所以我可憐你。”】 眼眸上飄上了紅色,不知是憤怒還是難堪。 計汝月含著這樣病態的眼神四處飄動,最后快步走過去。 保姆見到她這樣,嚇得連連退到一邊。 計汝月抄起保姆身后的青花瓷瓶,一個用力的憤聲,將瓷花瓶砸到地上。 “都死!都去死!” 這一動靜剛出現,從外面喝完酒回來的計毅南和計少軒剛好走進來,看見這狼藉的一幕。 計少軒吹了聲口哨,調侃似的:“喲,這是怎么了。” “誰把我們大小姐氣成這樣。” 計毅南知道她這樣的原因,露出幾分煩躁,走過去把meimei拉遠一點免得一地的碎碴子傷到她,罵了一聲:“別他媽提了。” . 計戍尋所說的私人住宅,其實是一套兩百平,位于市中心黃金地段的復式公寓。 一樓的主臥和次臥都是做成的套間,除了吃飯以外,基本的需求在套間里都可以滿足。 因為是上下兩層,所以房間的挑高很高,窗子通透,應櫻一進來就覺得十分舒適。 她住進去以后,計戍尋這幾天真的沒有來過。 因為明白是借住,所以應櫻基本上除了吃飯和拍攝,其余時間都在客房的套間里,不在外面瞎逛。 每天定點有家政來打掃,不過應櫻將計戍尋這個公寓的衛生維持的很好,家政阿姨來的這幾次還和她強調不用她清掃。 這天晚上。 應櫻盤腿坐在床上,和母親通電話,她私自出來住的事肯定是不能瞞,于是躊躇幾天想好說辭以后,才將事情都告訴她。 應櫻挑挑揀揀,不該說的沒有說,其他的如實告訴。 聽到自己女兒在計家受委屈,賀琴的語氣也變得異常。 “你今天不跟我打視頻電話,”她滿是心疼,哭腔明顯:“是不是他們打你了,啊?” 應櫻心里酸澀,她望著遠處試衣鏡,映照著自己坐在床上的模樣。 在鏡子里,她看著自己還沒完全消腫的臉和身上的紗布,應櫻挑起笑,跟母親說:“沒有啊,真不是,我流量不夠用了mama,所以才沒打的。” “等過兩天到了月初,我再跟您打好不好?” 她生怕自己說的少了,讓mama又擔心到吃不下睡不著,連連解釋:“計戍尋挺照顧我的,要不然人家也不會聽我受委屈,就把我接出來單住對不對。” “不過就是些口頭上的摩擦。”應櫻繼續說:“您放心吧,我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你在外面住,也好。計家里面是亂。”賀琴嘆了口氣,還不忘叮囑她:“等我回去,我再好好答謝人家大少爺。” “你在人家家住著,千萬別給他添麻煩,好好的。” “還有,再怎么說也是個男人,他如果到你這邊住,晚上睡覺記得鎖門。咱們是不如他們有錢有勢,但是真遇到欺負人的事,千萬不能低頭。” “聽見了嗎?” 應櫻趕緊抹了一把眼淚,打開麥克風,克制著哭腔,笑答:“嗯!您放心吧,以后沒事我天天和您打電話聯系。” 說到這兒的時候,應櫻忽然聽見門外有聲音。 她沒有關自己房間的門,敞著的,門口密碼鎖打開的機械聲就非常明顯。 “mama,計戍尋回來了,我先掛了。”她連忙說。 “去吧,別給人家添麻煩。” 掛了電話,應櫻翻下床,趿拉著拖鞋小跑出去。 她出了屋子,一眼望去,剛好看見他穿著一身挺括襯衫西褲站在玄關柜旁。 計戍尋單手扶著柜邊,正在換鞋,稍稍彎腰卻依舊顯得那么挺直。 他把皮鞋放進鞋柜里,轉身就對上應櫻的眼。 她穿著簡單的睡衣,扶著門邊望著他的眼神澄澈,似是想說什么卻一直找不到機會說。 計戍尋輕勾唇,邊往里走,邊調侃她:“怎么,不歡迎我?” “不,哪有。”應櫻放開一直握著銀灰色門把手的右手,走向他所在的方向,“這是你家。” “冰箱里有水么。”計戍尋走進廚房,他掃視一圈,發現原本空蕩蕩的u型廚房,現在被擺的滿滿當當,食材和器材分的很利落,晾在廚臺上的碗筷顯露著這家里的煙火氣。 他轉頭,冰箱旁邊還放著收納好的拍攝三腳架。 “有的,常溫的和冰的都有。”應櫻走過去,小聲補了一句:“我平時都喝常溫的。” “那冰的給誰準備的?”計戍尋在兩人擦肩的時候,忽然俯身,將她攔截住。 他半不正經的,“給我備著的?” 應櫻耳朵驟然一熱,她偏了偏身,去到里面,嘴硬道:“阿姨,家政阿姨喜歡喝涼的,天熱。” 她背對著他從烤箱里取蛋糕,聽見一聲冰箱門關上的悶響,以及背后人若有若無的哂笑。 在笑她,他壓根不信她剛才說的。 應櫻后背一僵,更是難為情。 “你吃飯了嗎?”應櫻把烤好的巖燒乳酪片放到漂亮的盤子里,端給他,“要不先吃這個墊墊肚子?我現在做飯。” 計戍尋接過她手里的盤子,“不用做,我在外面吃了。” “哦。” “從酒局下來,開車不方便,就回這邊住一晚。”計戍尋走向餐桌,瓷盤子放在石料桌面上發出一聲輕響。 “我吃點兒墊墊酒,你不用管我。” 應櫻點頭,回應般的“哦”了一聲。 剛打算回屋,她又轉身回來,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面。 計戍尋剛咬了一塊在嘴里,咀嚼著,看她。 用眼神表示疑問。 “好吃嗎?乳酪片不怎么甜的。”應櫻托著下巴,眼睛清亮亮的,問他的意見。 巖燒乳酪片無論誰做,大抵味道都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