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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庶妹替嫁后 第69節

    從府中往外走時,她也因此收了面上的笑, 沉默許多。

    李嬤嬤立在一旁,道:“晚些時候夫人還要回來用膳, 還要請幾位姑娘跟小廚房說一聲兒, 莫要誤了主子用膳的時辰。”

    翹楚與唐mama幾人抬眼看向郁桃。

    郁桃手捏著腕上的珊瑚串, 問:“這會兒去宮中何時回來?”

    李嬤嬤:“約莫一時辰。”

    郁桃知道從閆韓侯府到皇宮不過兩刻,轎攆不允許入宮門,這一來一往如何只一時辰, 除非僅在門外拜過便回。

    想到這, 她將目光投向李嬤嬤, 得了后者一個輕輕頷首。

    馬車來時,郁桃鉆進去,瞧見韓祎已經坐在里面,案上堆著厚厚的書冊,燭火燃的也并不大亮堂。

    她瞧了位置,坐在軟墊的一角。

    除卻馬車轱轆的碾壓聲,一時靜謐。郁桃眼神飄忽到男人臉上幾回,一面有些感慨此情此景的不真實。

    她撐著下巴慢悠悠將男人好生上上下下打量,這讓滿京城名門閨秀神魂顛倒的人如今栽在自己手中,不管如何,郁桃頗有些小得意。

    兩人都沒說話,郁桃不指望他能主動開口,自己挑了半面兒簾子,偷偷往外看。

    天色沒到傍晚,擺攤的小販將東西收進籮筐,白日里的市集幾盡散去,偶爾有三兩家賣糕餅的門前還排著長隊。

    郁桃還認識那些百年老字號外面掛的牌子,去年前年去外祖家過暑,下人買來一樣“白桃酥”極好吃,盒子外面纂刻的正是“棠心記”那幾個字。

    丫鬟隨車走,翹楚順郁桃的目光,跟著記起從前嘗過的小玩意兒。

    翹楚要出聲,郁桃在唇邊噓的比劃。兩人也沒忘記,如今嫁到閆韓侯府,不同于從前未出閣,沒得鬧得上上下下都知道新嫁的世子夫人是個貪嘴的,到宮中謝恩的路上都忍不住填她那肚子。

    這點兒出息郁桃還是有的。

    不過還是有些不舒服,因此想著這遭,她打下簾子,索性不看了,免得把滿肚子饞蟲勾起來,人也憋屈的緊。

    簾子落下的聲音稍大,韓祎半個字沒寫完,抬頭看她一眼。

    這一眼對上,郁桃見他神色淡淡的,以為擾了他手中的公事,忙擺手:“聲響大,擾了爺公事,你先忙,我自己找本書看看就行。”

    她還特意往后坐了坐,給韓祎騰出放手的位置,從案幾一角端起茶杯,像個乖巧的鵪鶉。

    一向肆意的人突然拘謹客氣起來,韓祎凝視她片刻,放下筆。

    “今日和母親相處的如何?”

    郁桃:“母親隨和,性子又好,對我照顧的很,府中下人規矩嚴苛,母親只給我的管家嬤嬤也很好,方方面面都想得周全。”

    第六十五章

    韓祎細細看了她的神情, 不似作假,幼時在太子身邊做伴讀,曾見過不少奴才欺辱那些不受寵的主子, 他原本擔心府中些個沒眼色的胡亂生事,特意敲打過一番。

    “那便好, 若是有惡奴欺你, 告訴七宿, 以軍罰處置。”

    他點點頭,墨色的睫低下去, 注意力投到手邊剛才寫了一半的字。

    郁桃聽著暗暗咋舌,那些個下人不聽話, 喊婆子打一頓, 再不濟攆出去就是, 這閆韓侯府倒好, 直接依軍罰處置,后院的丫鬟婆子和小廝, 細皮嫩rou哪里比得過軍中的糙人,怕是一棍子下去, 人都要折斷。

    禁城內大,車攆行至武陽門, 內侍上來引路, 弓腰垂頭袖手立著, 面上含笑恭恭敬敬一禮,才道:“奴才奉張公公令,在此候著世子與世子夫人。”

    得圣恩轎攆還能往里去, 除了隨侍的下人, 其余的只能留在外面。

    入門后, 明顯轎子行的更輕更緩,郁桃好奇的掀起簾子往外看,只是一個小縫,高聳巍峨的武陽門砌壘半邊天日,深涌的宮道延延向前,沒個底兒似的幽靜深邃。

    這一處往上看,還能看見遠處琉璃瓦蓋的一座高樓,有好幾層,檐子上雕了赤金神獸押魚、獬豸、斗牛、行什列下去,翹角幾展隨風打旋兒的琉璃燈,也是格外漂亮。

    郁桃多看了幾眼,想不出這是宮里哪位娘娘的居所,實在精致的惹人眼,出了會兒神,突然想起赴京前鄭氏提點過幾句宮里的事,宮中貴妃受寵多年,很有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大勢,今年圣上年事日高,朝中立儲也有了推崇三皇子的一派,不過這事情哪里是尋常人可以探知的呢?

    漂亮的東西總是讓人心生向往,郁桃看的久,放下簾子尤戀戀不舍。

    韓祎見她神情里的意思,收起手里的書卷,似漫不經心道:“那是圣上在貴妃娘娘入宮,永樂二十五年所建,親自擬名生海閣,凡后宮大宴,都在近處。”

    郁桃嗒然道:“生海兩字氣魄太盛,這明明是小女兒家性子的樓殿。”

    也就她敢質疑當今圣上的親筆,韓祎眼里生出點笑,“那琉璃瓦都是海外所供,如何叫不得生海閣?”

    她滿肚子的道理要講,先是說:“你看海上生明月,怎么不能叫明月閣?”然后偏頭莫名想起另一句‘蛟龍潛邸,魚龍競躍’,細琢磨總覺著有幾分圣上私心的味道,這么一想,反而驚出一身冷汗,她一個剛嫁人的小姑娘能品出的暗意,朝中那些老狐貍能不知道?一邊是嫡派,一邊是趨炎之人,立儲之爭向來水深火熱,誰又知道上頭那位真正的心思那?

    她正胡思亂想,外頭傳來內侍的聲音,比之武陽門外更加畢恭畢敬:“既已入門內,還請世子攜世子夫人落轎。”

    郁桃抬頭去看韓祎。他已經半起身,隨手捋了袍角袖邊,彎腰出了馬車,動作幸運流水,半點沒有新婚燕爾中丈夫對待妻子的體貼小意。

    郁桃在榻上坐了會兒,肚子里揣著幾分怨氣,哼一聲站起來,面前幕布簾卻突然被打起,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懸停在她面前。

    她下意識搭上去,借著男人的力落下馬車,耳邊是內侍含笑的聲音。

    “世子與世子夫人這般恩愛,咱們太皇太后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這人已不是將才領路之人,一身紅紫圓領窄袖袍衫,插羽袱頭,圓臉闊鼻,雖是笑臉,神情卻隱含愁緒。

    “張公公。”

    韓祎道:“今日皇祖母身子如何?”

    張公公搖搖頭,臉上笑容淡下,花白的眉毛累在額中,一時不言,許久才道:“沒來得急給您遞消息,天沒亮醒了一次,精神尚好,念叨著說要見太子,又說要見您,老奴吩咐膳房做了老祖宗愛吃的蓮子羹,后頭服完藥便困乏......”

    張盡忠語氣藏了氣噎聲,“......老奴見老祖宗難得睡的安穩,特地吩咐旁的人莫去打擾,哪知道現在也還睡著......太醫院判等人都候著,無人能說出個什么理兒,圣上剛才走,前頭有要事,怕是今天得不出空閑來見您二位......”

    韓祎眉頭擰緊:“太醫院可診出什么。”

    張盡忠搖頭:“不曾......”

    韓祎一向淡淡的神色,隨他回應漸漸凝重。

    平陽城隔得遠,太皇太后病重,郁桃多少聽了些風聲,卻不知病的如此嚴重。

    鐘公公回了話,也不再多言,一路安安靜靜順著宮道和漢白玉石鋪就的階級往深處走,四下肅穆靜謐。

    直通一處高門宮苑外,高牌門匾上書長樂殿三字,守門的小太監斂聲屏氣開了門,入門便是闊大的石地場,院內東西兩側作拼廊,往后直抵后寢殿。

    原本都是靜著聲,遠遠瞧見正殿里黑壓壓跪了一地白芷花衣衫紋的太醫,皆是去了官帽,無一不戰戰兢兢。

    郁桃眉頭微攏,心里有些忐忑,雖她不知韓祎與宮里這位太皇太后親近幾何,但新婚便趕著召進宮中,約莫很有幾分分量......

    “怎么這么多人.....”她偏頭去看韓祎,聲音只有兩人之間可聞。

    到殿前階級兩三步,韓祎停下腳步,看了眼身側故作鎮定的人,道:“太醫伏前看診,不便進去添亂,便在此處叩拜,待皇祖母好轉,再領臣妻跟前敬孝。”

    張進忠眼珠子隨院判身影繞轉,渾濁間用力眨過好幾回,最終喉間咽了咽,“老祖宗晨起說了好幾回,叫老奴等著您的信兒,務必叫醒她,誰料得這事兒來的突然......”

    他話說了一半閉了閉眼,沒有多言,只是一剎失神,便吩咐周圍宮婢拿了蒲團來。

    蒲團鋪在正殿前,二人遙遙向寢殿跪拜后并未立刻離去。

    韓祎朝張盡忠道:“......若是有什么,到侯府門前知會一聲。”

    張盡忠顫顫點點頭,手指向一方:“老奴趕在那頭響之前。”

    郁桃順他的手看去,遠處閣宇下一口井鐘,凡是宮中尊貴之人隕,便會敲響,她心里跟著一擰,擔心的看向韓祎。

    他沒什么神色,只是瞧著更冷了些,下顎緊繃的點了下頭。

    離去時,宮道已然點了燈,長樂殿外靜的很。

    張盡忠將二人送至殿門,低聲吩咐先前的內侍引路。

    二人相攜著走遠,張盡忠仍然愣愣瞧著那處,佇立在殿門前良久。

    “張公公。”

    聽聞背后一道聲,張盡忠目光尤然遲緩,轉過頭才看見御前總管郭闌就站在背后,更讓人不可忽視其背后那道明黃色的身影。

    “不知陛下在此處,老奴有罪。”他顫顫拜下。

    當今圣上尊姓為李,單字‘明’,正四十。

    他放眼望張盡忠先前所看方向,悠悠道:“那便是韓祎拒了吾兒要所娶之人?”

    張盡忠伏地:“正是......”

    李明收回目光,踏步往里,“倒是不怪他,終究是男人本性......”

    說罷,他幾聲笑,散在風里:“朕倒是沒想到......”

    張盡忠惴惴抬起頭,與郭闌碰了個眼神,兩人具是不解。

    第六十六章

    京都的日頭落得比平陽城要晚上許多, 看著日暮西斜近黃昏,天色卻還大亮。

    馬車行經去時的路,拐進閆韓侯府后, 落車時郁桃問韓祎:“今日的晚膳……”

    韓祎停了往書房去的步伐,道:“我平日的習慣沒甚么喜惡, 讓丫鬟去問七宿便是, 若你想吃什么用什么盡管吩咐下人采買, 西苑從前是母親主事,此后全都交與你。 ”

    他聲音雖不大, 門廊一眾下人卻是聽得清清楚楚,全部將頭低下去三分, 無不俯首帖耳。

    郁府上鄭氏治家雖嚴, 下人還是有些活潑性子在, 只是將事情做好了做周全了, 不使旁的壞心思,氣氛還算松乏, 閆涵家門風著實嚴謹。

    夫家維護向著自己,郁桃當然高興, 回院中捧著七宿送來的冊子研究了一番。

    許是閆涵家教養的嚴苛,韓家兩兄妹看著嬌貴, 實則并無什么挑剔, 只是韓祎不喜甜、重口。

    七宿侯在外頭涼亭里, 眼睛老老實實盯著腳下的木板。這屋里有了女主子就和從前不同,世子跟前伺候的幾個小廝都被打發到了外院。

    他站的久了,翹楚從屋里搬出小札和姑娘剛賞下來的糕點, 招呼他:“先坐著等, 喝點茶?咱們夫人沒那么多規矩。”

    七宿沒客氣, 從白瓷勾花的碟子拿起點心往嘴里送,狼吞虎咽道:“楚姑娘,您要不跟夫人提兩句,世子日日歇在內院,咱們這些人進去不方便,不如在外頭騰個空地兒,側邊開個門,咱們就從這頭進去伺候世子,也不擾了夫人。”

    他人長得jian頭猾腦,說兩句話還算中肯,翹楚想了會兒,點點頭:“夫人正說呢,待晚上和世子商量了,就把旁邊布置出來。”

    七宿笑笑,悶頭吃點心,等拾己捧著冊子出來,他拱手喊了兩聲好jiejie勞煩,借花獻佛把點心送到拾己跟前,一溜煙便跑了。

    拾己哪里見過這樣潑皮賴臉的人,被喊得一愣一愣的,捧著糕點站在原地。

    翹楚笑的一口氣沒上來,罵:“世子爺這樣穩重,下頭人鬼精似的。”

    大婚次日休沐,本該宴請同僚。韓祎一向不□□席之上的逢場作戲,下午開宴,酒過三巡衙門正好有急事,他多呆了片刻就離去,以閆韓家的門第和身份倒是無人敢說什么,只是當時宴席靜下好幾分,只剩琵琶彈著‘三更月,碧霄天,對星杳夢’。蘇柯遷搖著扇子打圓場,和李敬然幾人圓攏了氣氛。

    宴席分庭幾勢,太子太傅家長公子周圍多是翰林院幾位官宦子弟,另對坐著的便是后宮當寵貴妃的親胞弟孫名義,眼看主宴人離去,他手中酒杯‘叮’一聲響擲在桌上,傾灑半數,爾后面色不虞的推開擁維眾人,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