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晏珈玉答。

    秦明珠開心了點，沒一會，他又抬起頭，“可是你今晚還沒……不要緊嗎？”

    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語氣里的緊張。

    但晏珈玉看得分明，他手指輕柔地摸了摸秦明珠的臉后，就關(guān)了燈，“沒關(guān)系，而且這房子里也沒東西。”

    秦明珠這次徹底放下心，安心地窩在晏珈玉懷里。

    雕塑室的一幕幕閃過眼前，他此時心情復(fù)雜得厲害。既有甜蜜，也有突然踏入未知世界的恐慌。

    在此之前，秦明珠從不知道原來一個吻的威力就可以那么大，他那時候真的覺得自己要死了，會死在晏珈玉的吻下。

    原來這個同他一起長大的哥哥早就成為了一個男人，自己也是，居然那么大膽。雕塑室這邊雖然安靜，但不一定深夜沒人過來。

    亂七八糟的想著，他卻是更加貼近晏珈玉。

    他心里莫名又感覺到委屈，具體在委屈什么，他也說不清道不明。

    秦明珠沒注意到自己的呼吸一直落在晏珈玉的喉結(jié)處，他陷于自己的心事不可自拔，根本沒發(fā)現(xiàn)晏珈玉的變化。

    等人突然被壓住，才驚呼出聲，但也只一聲。

    剩下的聲全被吞了。

    那瞬間，秦明珠忽然明白“食色性也”這幾個字，就算晏珈玉平時看起來再一塵不到，也依舊會被欲.望所差使。

    *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大概是秦明珠過得非常快樂的一段時光。他和晏珈玉正式在一起，晚上一起入睡，每天在對方懷里醒來，吃東西也好，做自己的事情也好，都要黏在一塊。

    連晏珈玉開視頻會議，他們兩個的手都是牽著的。

    他們一起去看電影，聽音樂會，去游樂場，去做一切情侶會做的事。晏珈玉還很尊重他，只要他不愿意，晏珈玉什么情況下都可以停下來。

    秦明珠沉醉在初戀的甜蜜，整個人也越發(fā)像個蜂蜜罐子，他急于把自己的戀情告訴全天下。

    打電話給單燃時，他還沒開口，對方先說：“明珠兒，我可太慘了，我家老爺子說我成日吊兒郎當(dāng)，要讓我去參兵，去報效祖國，名都報好了。”

    秦明珠愣了一下，“怎么那么突然？”

    “還不是因為你家……”

    “我家什么？”

    單燃忽地支支吾吾，“沒什么，哎，參兵好，我現(xiàn)在每天月亮不睡我不睡，去參兵說不定以后身體更加強(qiáng)壯。只是明珠兒，我以后就見不到你。我見不到你，怎么睡得著啊，要不你多發(fā)幾張照片給我？以后我睡不著就拿你照片出來看。”

    秦明珠啐了他一口，“少說不正經(jīng)的，況且我現(xiàn)在有男朋友了。”

    “恭喜恭喜，祝你們早生貴子。”

    越說越胡鬧，秦明珠生氣地掛了單燃電話，轉(zhuǎn)而回家準(zhǔn)備跟父母提這件事，可沒成想父母給了他一個驚嚇。

    “出國？我為什么要出國？”

    秦明珠的母親看一眼身旁的丈夫，“這是我和你爸商量好了，也問過你祖父了，你祖父也同意，認(rèn)為你這個專業(yè)是應(yīng)該去外面進(jìn)修。原來讓你在國內(nèi)讀書，是因為你年齡太小，家里舍不得你那么小就出去，但你現(xiàn)在也要大學(xué)畢業(yè)了，這個時間出去是比較合適的。申請的幾所學(xué)校，我們也幫你看好了，你自己選一選。”

    秦明珠不由地結(jié)巴了，“可是、可是我剛跟珈玉哥在一起，就……”

    “珈玉那邊，他也是知道的，他同意了。明珠，現(xiàn)在通訊什么的都很發(fā)達(dá)……”

    后面的話秦明珠已經(jīng)聽不下去了，他覺得自己的戀人拋棄了他。

    在他沉浸在戀愛中時，他的戀人跟他父母背著他，商量了他的去處。

    第17章

    日落的黃昏，橙紅色的云如油畫輕輕浮動，空中彌漫咖啡香氣，是樓下的咖啡廳傳來的。秦明珠穿著雪白睡袍，抱腿坐在窗臺上，腦海里反反復(fù)復(fù)是母親說的話。

    “珈玉那邊，他也是知道的，他同意了……”

    是只有他在乎這段感情嗎？

    晏珈玉從他父母那里知道他要出國，不僅同意，還半個字不與他講，明明他們這段時間一直在一起。

    “明珠。”

    身后傳來聲音，伴隨手杖杵在地上的聲音。

    噠。

    咚。

    秦明珠沒有回頭，他細(xì)白的手指間夾著一朵重瓣天竺葵，櫻粉色襯得他的手如玉似雪，膩膩的。

    “怎么坐在這里？”肩膀被一只手柔柔握住，他嗅到來自晏珈玉身上的氣息，淡淡的胡須水味和隱隱的男士香水味。

    秦明珠低頭看自己手里的花，這朵是長得最好的，但被他無意識摘了下來。思忖一兩瞬，他轉(zhuǎn)過頭看旁邊的青年，黃昏的光線給晏珈玉的臉涂上一層似面包的光澤。

    “珈玉哥。”他叫晏珈玉的名字，“我爸媽今天跟我說，讓我出國。”

    晏珈玉眼睫略垂，“去哪個國家？”

    秦明珠搖頭，“還不知道，他們讓我自己從學(xué)校名單里選，但我……”他頓了頓，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晏珈玉，“我不想出國，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明珠，其實你爸媽跟我提過你出國的事。我跟你爸媽的想法是一致的，你學(xué)的專業(yè)應(yīng)該去國外深造。你先去一年，如果我——”晏珈玉的表情有輕微變化，但很快就恢復(fù)平靜，“我把這邊的事料理好，就過去找你。”

    秦明珠注意到幾個字眼，“如果”、“一年”。

    “那第一年我們不見面嗎？”他追問。

    晏珈玉的手放在秦明珠肩膀處的手往下滑。

    秦明珠察覺對方是想將自己抱下來，他避了避，一是他現(xiàn)在在生氣，二是他怕傷到晏珈玉的腿，“我自己下來就好。”

    他將腿放下，乳白的腳尖在瓷磚上一踩，跳了下來。

    等站穩(wěn)，他低頭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睡袍，耳旁聽到晏珈玉說。

    “我們可以視訊。明珠，我一旦處理完事情就去見你，我會盡量快一點，你剛過去的第一年學(xué)業(yè)也會比較忙。”

    視訊能替代見面嗎？

    有什么情侶剛在一起就分開這么久？

    秦明珠本以為晏珈玉最狠心的地步不過是幾個月見他一次，可對方話里的意思是第一年極有可能不見面，就靠視訊，靠著屏幕來抒懷思念之情。

    如果不是他今天提起出國的事，恐怕晏珈玉講都不會講。晏珈玉會瞞著，把他當(dāng)傻子一樣騙。

    仔細(xì)回想這段時間，他以為晏珈玉是尊重他，愛他，可現(xiàn)在想來，真有戀人能像晏珈玉這樣嗎？無論什么情況都能冷靜下來，都能抽身。

    也許這場戀愛是他自作多情，晏珈玉可能愛他，但愛得不多。或者說，晏珈玉從始至終都在留退路，給他留退路，給自己留退路。

    一旦他們真正捅破那張窗戶紙，關(guān)系就再也不可以恢復(fù)成原來那樣。

    秦明珠手指不禁用力，等花瓣被他揉碎，他才意識到什么，抬眼瞪晏珈玉一眼，一把將花甩他胸口。

    晏珈玉要退路，他非不給晏珈玉退路。

    晏珈玉不是喜歡瞞著他，那他瞞著晏珈玉做某件事也沒關(guān)系吧。

    “明珠。”秦明珠的手腕被拉住，繼而整只手都被人圈在手心，“給我一年時間，一年后我一定經(jīng)常陪著你。不要生氣了，我新得了兩張戲曲票，明晚我們?nèi)タ矗俊?/br>
    他背對著晏珈玉，聽著那溫聲軟語，慢慢吐出一個好字。

    *

    晏珈玉醒來的時候，秦明珠正低頭研究手里的管劑，發(fā)現(xiàn)人醒來，他手抖了一瞬，看著那雙有明顯睡意的眼睛轉(zhuǎn)為清明。

    晏珈玉很快就意識到不對勁，他瞥了下自己的手腕，再將目光落在秦明珠身上，“松開我，明珠。”

    “我不！”秦明珠一緊張又忍不住咬了下小拇指，“這東西是國外買的，到時間才會松開，你想叫我松開，我也做不到。”

    晏珈玉眉頭輕輕一擰，又舒展開，“是不是因為出國的事？”

    秦明珠沉默，他覺得晏珈玉在出國這件事上一點都不尊重他，他們明明是戀人。

    他又重重咬了下小拇指，拿過旁邊準(zhǔn)備的東西，略微粗魯?shù)厝M(jìn)晏珈玉嘴里。

    他不要再聽晏珈玉狡辯了，因為他知道他可能再多聽幾句，就會信。

    他不要信。

    見口被封住，晏珈玉的表情顯然比之前焦急幾分，而秦明珠則是輕輕抓住自己睡袍的腰帶，掙扎了幾分鐘后，他手指略微用力，扯開。

    *

    從床上起來的秦明珠已經(jīng)是滿臉淚，他抽噎不止，走兩步路差點摔地上去。他聽到身后有動靜，回頭看了一眼。

    晏珈玉還是那個姿勢躺在床上，從鬢角到脖頸間皆是細(xì)汗，汗水打濕了敞開的衣領(lǐng)，手腕勒出紅痕。那張雪白帶蒼的臉染上情.欲，色相也從一本正經(jīng)，轉(zhuǎn)為一種誘人墮落的迷醉。

    他手指攥緊，看秦明珠的眼神復(fù)雜，且還夾雜著殘留的恐怖欲.念。

    秦明珠退了一步，似膽怯，又似委屈，定定地最后望了晏珈玉一眼后，轉(zhuǎn)身就走。

    走時，好像聽到身后傳來不小聲響，他知道那是晏珈玉在掙扎，他不能回頭。

    秦明珠當(dāng)天直接坐上出國的航班，他關(guān)了手機(jī)，臉色慘白地躺在頭等艙的座位上，用羊毛毯將自己緊緊圍住。

    他從沒想過那么疼，早上洗澡的時候，他甚至看到了血。不過他不后悔，做都做了。

    他不僅做了，還給晏珈玉留了個印記。在最疼的時候，他低頭在晏珈玉肩膀處狠狠咬了一口。

    以后晏珈玉想反悔都沒有用。

    秦明珠留學(xué)的國家是一個有極晝極夜的國家，離國內(nèi)很遠(yuǎn)，沒有直達(dá)飛機(jī)，航班長達(dá)十幾個小時。

    他瞞著家里人改簽了機(jī)票，提前出國。

    落地開機(jī)的時候，手機(jī)已經(jīng)被連番轟炸，一條又一條的短信擠進(jìn)信箱。

    其中有晏珈玉的短信。

    “明珠，你現(xiàn)在的情況需要去醫(yī)院，如果你不想去，請去藥店買以下這些藥……我已經(jīng)買了最近去你那里的航班，等我過來。

    想你。

    珈玉”

    這大概是秦明珠這一生干的最出格的事，后來回想的時候，他都慶幸自己那時候年輕，身體好，第二天還能坐飛機(jī)。

    但后來在機(jī)場附近的酒店等到風(fēng)塵碌碌趕到的晏珈玉，又覺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