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個人先后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但大部分人都是保守態度，覺得婦女工作緩一緩再開展。

    槍打出頭鳥，他們干嘛冒這個險，要是被有心人大做文章，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劉縣長很清楚這些人的想法，明哲保身，沒有錯誤，但他想要的可不是這些，他瞇了瞇眼，指名道姓地說，“五四礦務局，許孟？”

    雖然是疑問句，但語氣是陳述句。

    “你不是在搞女工委員會嗎，給大家講講。”

    許孟被點名后愣了一下，她實在沒想到縣長會叫她的名字，受寵若驚的同時，她眼里燃起了nongnong的斗志。

    吳廠長挑了下眉，一開始李楠給他介紹許孟這人時，他沒放在心上，但現在劉縣長親自點名，他不由多看了許孟一眼。

    許孟不著痕跡地做了個深呼氣，開始做匯報，她語言簡潔，邏輯清晰，在場的人都聽得很清楚。

    張愛萍這時候知道了自己和許孟的差距，不說別的，單定力這一塊，她就差的太遠了，因為她清楚，自己在這些人面前匯報絕對沒有許孟這么鎮定。

    劉縣長點了點頭，問其他人，“你們對女工委員會工作有什么想法？”

    各個單位的一二把手也都明白了劉縣長的意思，這是讓他們單位也搞女工委員會。

    大部分人不樂意了，五四礦務局搞是五四礦務局的安排，他們單位可沒有多余的人手物資搞這些。

    場面一時間陷入僵局。

    大家各執一詞，你一句我一句，誰也說服不了誰。

    張愛萍死死皺著眉頭，很擔心女工委員會流產，她看向許孟，希望許孟能站起來講幾句，可許孟搖了搖頭，一副無計可施的樣子。

    “我有個不成熟的建議，可以講嗎？”

    突然一道聲音傳進張愛萍的耳朵里，她越聽越覺得這道聲音熟悉。

    猛然一回頭，發現是李楠在說話。

    她驚愕的張大嘴巴，眼睛死死瞪著李楠，她沒有想到李楠會講話，在這樣一個幾乎坐滿了整個縣城人物的場合里。

    如果說是許孟，她還能接受，但李楠，她憑什么講話？

    重點是李楠能說出什么來呢？別到時候丟人現眼！

    李楠完全沒有多想，她只是想講她要講的。

    如果宋棠在場，就會發現李楠此時的眼神堅定無比。

    劉縣長抬起耷拉的眼睛，盯著李楠道，“講。”

    李楠不是沒有感受到劉縣長給她的壓迫感，但她可以承受，甚至可以消化。

    這么多天的資料不是白看的，這么多天的夜不是白熬的，這么多天她閨女的監督不是沒有成效的，那些東西就像沙漠里的仙人掌牢牢長在腦子里。

    她從當前生產隊婦女生存生活的現狀入手，表述了開展婦女工作的必要性，語言雖然沒有許孟那么簡潔，但貴在思路清晰，語速適中，讓人聽的很容易。

    張愛萍聽到這些后，心里哼了一聲，就這？她也會，甚至比李楠講的更好。

    但接下來李楠的話讓張愛萍愣住了，不僅張愛萍，就連許孟，吳廠長，還有劉縣長都愣住了。

    她一個接一個的數字，從整個縣域的女性勞動者，到各個公社，各個生產隊，各個單位，各個大隊……從一個數字到另一個數字，沒有一點猶豫，甚至還進行了復雜的運算，她最后說道，“婦女能頂半邊天不是口號，是事實，而我們要做的，是‘讓婦女頂半邊天’。”

    第22章

    張愛萍會議結束后眼睛就沒離開過李楠。

    李楠撇撇嘴，“我說你這么看我，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這人也真是，一直盯著她看。

    張愛萍一聽這話，翻了個大白眼，“去去去，你一個女的，我對你有意思干嘛？但說正經的，你剛才那段講話，是這個。”她豎了個大拇指。

    她沒想到李楠有這樣的本事，每一個數字都記得很清楚，還搞出了數字與數字之間的聯系。

    她現在對李楠的看法完全變了，六點五十九分到，是大將風范，跟吳廠長分享糕點，是有備無患。

    如果李楠知道張愛萍的想法，“……”

    你想多了。

    她六點五十九到，沒別的原因，就是起晚了，至于拿糕點，那是因為她饞。

    李楠擺擺手，“說實在的，我現在都沒緩過來，剛才站起來講話，純屬腦子一熱。”

    她剛才在張愛萍的科普下才知道這次參加會議的都是些什么人物，所以她現在回想起自己剛才的舉動，真是勇啊！那么多厲害的人在場都沒有講話，而她，一個連干事都稱不上的人，啪地一下子站起來。

    她尋思著，這勇氣是她閨女給的。

    這么一說，她有點想她閨女了。

    張愛萍覺得李楠這話是自謙，“要我說，你絕對在領導那掛上號了。”

    張愛萍說出這話來，嘴里還酸酸的，她多想剛才站起來侃侃而談的人是她。

    李楠撇撇嘴，“掛上什么號，我就是一個小職工，會議室里那么多厲害的人，人家縣長又不是傻，就因為我說的好就聽我的了？根本不現實。”

    張愛萍聽完后，心里翻騰的羨慕平靜下來，李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她們都是小嘍啰，這種大事輪不到她們做決策。

    在她心里，還是存著競爭的心思，所以現在聽到這話，覺得石頭落地了。

    李楠這會兒又說道，“再說了，要你說有啥用，你覺得我能在領導那里掛上號就能掛上號了？”

    張愛萍，“……”

    李楠沒空理會張愛萍復雜的心理，她揉著肚子，“中午是不是能在這吃飯，坐了一上午餓得前胸貼后背。”之前在礦里的時候，還能吃點零嘴填肚子。

    所有來參加會議的人，可以在縣政府食堂吃一頓午飯。

    剛進食堂，吳廠長遠遠招呼兩人，“來，這邊。”

    李楠拿起一個托盤，跟吳廠長說，“這里的菜挺多啊。”

    張愛萍歪了歪嘴，這招待的可是各個單位的一把手二把手啊，菜能少嗎。

    吳廠長笑呵呵地給李楠說道，“這個紅燒排骨和紅燒rou，特別好吃，來一點。”他每次來這邊開會，必在食堂吃一頓，這里的飯菜比他們紡織廠食堂好吃太多。”

    李楠咽了咽口水，“行，那就來一份紅燒排骨和紅燒rou。”

    “小李同志，你剛才在會上的表現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吶，尤其是用數字說話的那部分，聽的我熱血沸騰，我一直喜歡用數字說話，比大段文字更能反映問題，反映效果……”吳廠長對李楠說，“你以后有什么想法嗎？”

    張愛萍在旁邊一愣，這是要干嘛？挖人嗎？

    她心跳到嗓子眼兒里。

    李楠根本沒聽出吳廠長的話外之音，單純以為吳廠長問她未來的想法，她思索了一會兒，“在女工委員會好好工作，努力學習，爭取有一天能做到大庇天下婦女俱歡顏吧。”

    等話說出口，她怔了一下。

    這話是她說的？！

    她未來的想法竟然是好好工作？努力學習？還口氣不小的說爭取有一天做到大庇天下婦女俱歡顏？

    暈。

    這難道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她閨女就努力工作嗎？

    吳廠長不著痕跡的挑了下眉，有些意外李楠的回答。

    大庇天下婦女俱歡顏？

    他笑了笑，有志氣。

    張愛萍因為李楠這句話，心里那點羨慕嫉妒都沒了，原來李楠有這么大的抱負，這么大的理想。

    是她格局小了。

    “我看資料的時候，發現很多生產隊大隊存在著大量問題，家暴，猥褻，強jian……仍有廣大婦女同志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需要有人拉一把，我雖然只是個普通的員工，但我想做那個拉別人的人，一個人，兩個人……只要能拉別人，我便會去做。”

    李楠說完后，胳膊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原來在她心底存在著這樣的想法。

    這樣一來，她覺得女工委員會二把手也不錯。

    如果宋棠知道她媽的變化，定會老淚縱橫，涕泗橫流，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她媽長大了，成器了，她的努力沒有白費。

    吳廠長知道李楠的想法后，他收起挖人的想法，豎起大拇指說，“小李，你好好干，一定會有成績的，我看好你。”

    李楠笑著回道，“謝謝吳廠長，我一定好好干，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

    說完之后，她覺得這下不努力不行了，大話都撂出去了。

    唉，早知道就不說什么大庇天下婦女俱歡顏了，這不是給自己挖坑嘛。

    都怪她閨女，整天在她耳朵邊說啥婦女覺醒，婦女崛起，婦女要團結一致往前走，婦女要眾志成城賺大錢，好家伙，全印在她腦子里了。

    李楠這時候覺得耳濡目染這詞真沒錯。

    看，她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吳廠長點點頭，覺得李楠以后會有大作為的，不說別的，就剛才在會議室里站起來的勇氣，沒有幾個人趕得上。

    當然了，這種勇氣，用得對了，叫可嘉，用的不對，叫魯莽。

    很明顯，李楠用對了。

    不管是有意的用對，還是無意的用對，以他對劉紅軍的了解，李楠被秘書記在本子上了。

    第23章

    嚴周序狠狠盯著對面的人，姜軼從哪找來的人，讓都不知道讓，會不會做事？

    這個乒乓球打的，可太鬧心了。

    孫順華在旁邊看的心肝顫，他說宋成啊，能不能有點眼力見兒，這一個一個旋球，對面五個里頭才接住一個，人家可是局長的朋友，能不能放點水，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給宋成使眼色，小祖宗啊，收著點行不，你還要在礦務局工作呢。

    宋成挑了下眉，“主任，你想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