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債 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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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馬車幾乎沒有怎么停下來過, 這一路疾行,沈初姒暗暗想著現(xiàn)在這里應當是在什么地方,這一路上都沒有經(jīng)過城鎮(zhèn), 聽著獨孤珣和扈從的談話, 他們還會派出斥候,前后排查, 就是為了不被人找到。 他們顯然覺得沈初姒沒有任何機會逃出去, 現(xiàn)在連說話都沒有避著她。 確實有隱衛(wèi)追查到附近, 但是連消息都還沒有傳出去, 就被附近的斥候聯(lián)手斬殺。 這一路之上,獨孤珣每次見到這位傳言被捧在手中長大的九公主時, 卻又未見她流露過什么畏懼之情。 難道還當真以為會有人能在出中原地界前找到他們? 獨孤珣之前就推算過大概的時間,之前他們是一路往西,但是又北上了一段路, 現(xiàn)在重又往西, 路線一路在變,即便是盛京來人再如何快,也不可能來得及在出中原地界之前攔截。 之前他就已經(jīng)做好了全然的準備,前后都是斥候,只要有人查到這里, 也沒有人能活到傳出消息的時候。 況且每一次看到來人, 他都會變更路線, 行跡莫測, 無可推算。 獨孤珣此行帶的人并不多, 但是每一個都是精銳, 至少, 現(xiàn)在一路順通無阻出中原境地, 游刃有余。 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盛州境地,只要再經(jīng)過兩座城池,經(jīng)過接壤的最后一座偏遠小城,就可以順利抵達西羌境地,一旦進入的西羌境地,即便是沈瑯懷再如何,也不可能輕易進入。 而就算是當真借此為由開戰(zhàn),中原無將才,獨孤珣也是樂見其成。 到時候這位如花似玉的公主殿下,就要成為他的刀下亡魂。 可是她現(xiàn)在還在小口咬著干餅,好像對于自己現(xiàn)在的境地一無所知。 獨孤珣支著手看著沈初姒,突然開口問道:“這個時候還有心思吃東西。難道公主殿下就一點兒都不擔心賭約會輸?畢竟殿下的賭注,可是自己的命?!?/br> “闕王這般說,”沈初姒咽下口中干澀無味的餅,“難道闕王現(xiàn)在不也是在賭?從抓我出盛京的那刻起,只要闕王被抓到,皇兄就有足夠的理由誅殺你在中原之地上,不用擔心天下悠悠眾口,闕王現(xiàn)在也同樣是在逃亡的路上,同樣在賭命?!?/br> “即便當真被找到,難道公主以為你還能活?”獨孤珣嘖了一聲,“即便是有人追上來,也不過是為了殺我罷了,你的死活,其實也沒有那么重要。更何況區(qū)區(qū)隱衛(wèi),在我刀下,不過就是徒增亡魂罷了?!?/br> 隱衛(wèi)追查速度很快,但是未必武功出挑,況且中原地大,只是分散尋找,被他們斬殺也是尋常。 沈初姒看著獨孤珣,“既然已經(jīng)成為定局,那闕王說這些,就是為了嚇唬我?” 獨孤珣聞言,笑了兩下,“嚇你?只是因為還沒有必死之人能在我的手上活這么久的,才與你費些口舌罷了。” 馬車之中逼仄,即便身下是柔軟的墊褥,一路疾行這般久,還是讓人覺得渾身酸痛。 這一路上除了必要的修整,沈初姒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可以逃離。 現(xiàn)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沈瑯懷應當派出了人前來找她,她必須要留下可以辨明的訊號。 但是這一路上的斥候都會將前后排查一遍,她要找到一個隱蔽又不是完全會被人忽略的地方,實在是困難。 況且若是這一次不成功,下次就會越來越難。 等到了西羌境地之內(nèi),就是再無逃脫的機會了。 沈初姒剛剛一直在思索著這件事,獨孤珣卻又會錯了意。 他挑眉,“殿下現(xiàn)在這般,不會還在想著那個在金鑾殿上的鎮(zhèn)國公世子吧?與我一同待了這么多天,中原重貞潔,玷污皇室就是不小的罪名,就算是退一步說,那個謝容玨就算是從前對你有意,經(jīng)此一遭,你覺得他還會前來尋你嗎?” 獨孤珣說著,手指在沈初姒臉上略微碰了一下,“其實這么想著,也不是全然不可,只是可惜——” “我對殿下你,毫無興趣。我還是覺得殿下這樣好的容貌,被我親手了結(jié)在刀下,才更為令我,”他瞇著眼睛,說到這里頓了頓,“動心吶?!?/br> 沈初姒語氣毫無波瀾,“那就先謝過闕王抬愛了?!?/br> 她好像是沒有情緒,即便是現(xiàn)在她的死生全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間,卻又從來都沒有對他流露出任何諂媚的情緒。 這么一個被人如珠似寶嬌養(yǎng)長大的公主,現(xiàn)在吃著這樣食不下咽的干餅,卻又連眉頭都沒有皺起。 但若說她是并無求生之意,可是用餐就寢,卻又如常。 即便是自己再如何出言嘲諷,她也好像并不介懷。 獨孤珣見過許多人,卻看不透現(xiàn)在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公主。 西羌自然也是有公主的,老闕王的王妃所生就有一個被嬌慣著長大的公主,性情蠻橫,獨孤珣幼時被她抽過幾鞭子,還被她當做狗騎過,他在草地之上,像一條狗,被人圍觀著在地上攀爬。 周圍全都是笑聲和拊掌之聲,他的阿姆只能跪在地上,求著那個公主憐他年紀尚小,放過他。 那個公主笑著點了點頭,說好啊,轉(zhuǎn)身就命令仆從拿來了有嬰孩手腕粗的鞭子,上面布滿了倒刺,被篝火燙過,上面的倒刺被燒的通紅,然后揮鞭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身上。 當年的獨孤珣只能蜷縮在地上,身下是草原干枯的草地,被鞭子打到的地方,瞬時間皮開rou綻。 阿姆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朝著那位公主磕頭,額頭上甚至全都是血跡,可周圍的人全都是笑聲,沒有人會覺得他們可憐。 因為他們是女奴和女奴生下的孩子,這樣的身份低賤,原本就是要被當成牲畜玩樂的。 后來獨孤珣登上王位,曾經(jīng)欺辱他的公主跪在他的腳邊,一遍又一遍地跪地求饒,甚至愿意成為他的女奴,將她逃跑的王兄的大概方向和據(jù)點告訴他,就只是為了活下去。 但他連眼睛都沒有眨地,用和她曾經(jīng)所用一模一樣的鞭子,倒刺被燒得通紅,一鞭一鞭,活活將她打死。 扈從前來收尸的時候,整個草地上都是蔓延開來的血跡,那個原本生得嬌艷的公主,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他站在那樣的血跡之中,想著她臨死之前抱著他的腿求饒的模樣,卻當真是覺得有意思得很。 他后來熱衷于奪人所好,還有,親手敲碎人的骨頭,讓從前的天之驕子,在自己腳邊跪地求饒。 獨孤珣以為沈初姒會,但是這一路,卻又從未見到她露怯。 即便是曾經(jīng)老闕王的那個公主,那般高傲囂張的人,在面對死路的時候,也還是會哭著求饒,可是這個看著嬌弱的中原公主,卻沒有。 實在是……有點兒沒有意思。 獨孤珣了無意趣地往后枕了枕,“聽聞公主的父皇榮寵你至極,現(xiàn)在知道自己曾經(jīng)的掌上明珠被我當成掌上的玩物,也不知道到底會不會后悔,死得這般早?!?/br> 聽到他提起沈兆,沈初姒才倏然抬眼。 若非沈兆早逝,新帝登基,根基不穩(wěn),西羌并非敢像現(xiàn)在這般有恃無恐。 “或許殿下若是當真想要活命,可以試著服個軟,”獨孤珣看著沈初姒情緒終于有波動,了然的挑了挑眉毛,“若是殿下愿意從此成為我的女奴,跪著服侍我,覺得中原先帝軟弱無能,盛京遲早是我的囊中之物。那我現(xiàn)在對殿下生出惻隱之心,也并非是全然不可能?!?/br> 沈初姒垂眼對上獨孤珣的視線,連片刻猶豫都不曾,“闕王不如做夢?!?/br> 分明自己只要一根手指就足以致她于死地,可是她說起這話的時候,居然連一絲懼意都沒有。 她和自己之前殺的那個西羌公主確實截然不同。 那個西羌公主為了活命,連自己親生王兄的活路都能斬斷,可是中原先帝不過是一個死人,這個中原公主居然都不愿意。 西羌親緣淡薄,這樣的事情并不少見,為了活命出賣兄命算不得什么,就算是出賣父母的命,也很尋常。 但是現(xiàn)在沈初姒為了一個死人放棄活命的機會,獨孤珣確實不明白。 “公主殿下最好一直如現(xiàn)在這般嘴硬,”獨孤珣嗤笑一聲,“不然哪日求饒了,我怕是還當真有點兒舍不得呢?!?/br> * 九公主被擄掠至西羌的事情其實知曉的人不多,京中上下知曉這件事的,就只有寥寥幾人。 搜尋也是暗中進行的,沈瑯懷顧慮到沈初姒的聲譽,并沒有說到底在找什么,只說是在搜尋一件舉世罕見的寶物。 宋懷慕前去尋找沈初姒的時候,也被以九公主最近身體不適,纏綿病榻,不宜見客而擋回。 近來大理寺發(fā)現(xiàn)那位被稱之為小閻王的林少卿,近來越發(fā)心情不虞,落在他手中的嫌犯,只單單看了這位少卿的面,就心中發(fā)怵,腿下發(fā)軟。 一天當值結(jié)束之時,林霽回到自己府中,在小榻之上靜坐許久,還是前去尋找了林太傅。 天色已晚,林太傅坐在佛龕之前,看到林霽前來,面上并無一絲一毫的詫異。 “來了?” “祖父,”林霽跪在地上,“九公主不知所蹤,被獨孤珣強行帶離盛京的事情,您教導過圣上,您應當也猜得出來。如珩今日前來……” “我知曉你今日前來是為了什么。”林太傅吐字緩慢,“你就是嫌大理寺少卿這個位置坐得太過穩(wěn)當了,想將你之前所有的抱負,你的仕途,全都葬送在這么一件事上。即便是圣上恩準,你以為你逃得過御史臺的口誅筆伐?” “年僅弱冠,就過早致仕,就算是公主殿下當真回來了,你到時候身無長物,又能護得住她?又談什么求娶?” “可是祖父,”林霽頓了頓,“如珩這些日子始終覺得心下難安,那獨孤珣是個殘忍嗜殺,不會憐香惜玉之輩,若是公主殿下現(xiàn)在在他的手中,我……” 他說到這里,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你想追上去?”林太傅手中的拐杖在地上叩擊了一下,“你拿什么追?你少時飽讀圣賢書,不精騎射,更不用說是武功,在那些人面前,你就是手無縛雞之力,你就算是當真出盛京,我不攔著你,你又能如何?就是當真找到了公主,不過也是前去添亂罷了!” 林霽自幼被人稱道,是天縱奇才,以弱冠之齡手握實權(quán),是真真正正的少年權(quán)臣。 可是現(xiàn)在,卻又生平第一次,生出無能為力之感。 作者有話說: 明天早點雙更,甚至想日萬,好想早點寫到他們見面! 早睡o3o 明后天有個我超級想寫到的劇情(捂嘴打住,再說下去要劇透了) 第51章 越往西, 原本已到二月的天氣就越不似早春的天氣。 前方不遠處就是與西羌接壤的黎城,這是鄴朝最西邊的一個偏遠城池,只要過了黎城, 就已經(jīng)進入了西羌境內(nèi)。 斥候已經(jīng)前去西羌報訊, 接應的人已在路上,只要與之會合, 即便是當真找到了這里, 自己斷然也沒有任何活路。 從簾幔外看過去, 已經(jīng)能看到那座偏遠小城的輪廓了。 至多一天, 就可以抵達西羌。 獨孤珣此刻正在隨意地擦拭著自己的彎刀,似乎今日心情極好, 口中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那把散著隱隱寒氣的彎刀被他擦拭的不染絲毫塵埃,光可鑒人。 他看著自己在刀刃之中的倒影, 手指在刃身之上輕彈了兩下。 天氣漸冷, 沈初姒身上卻只是一件單衣,她輕咳了兩聲。 獨孤珣聽到她的咳嗽聲,轉(zhuǎn)眼看著她。 他隨手將刀在手上顛了一下,“還剩一日就要到西羌,公主殿下, 當初那個賭約, 你好像是……沒有什么贏面了呢。” 沈初姒向來身體都不算是很好, 這連著十數(shù)日的奔波, 再加上近幾日并未進食, 讓她現(xiàn)在實在是有點兒力竭, 聽到獨孤珣嘲諷的言語, 也只是略微側(cè)頭看了他一眼, 并沒有應答。 獨孤珣倒是也沒有惱意,轉(zhuǎn)而笑了一聲,“其實我也還是可以給公主一個機會,只要公主殿下現(xiàn)在求求我,我并不是不能如中原古話那般,稱之為手下留情?!?/br> “能讓闕王這樣的人手下留情,”沈初姒頓了頓,“還真是我的榮幸。只不過若是我沒有記錯,當初我與闕王的賭約已成,現(xiàn)在時候未到,闕王卻想先一步出爾反爾,這樣的行徑在中原,叫做言而無信?!?/br> “嘶,”獨孤珣伸手在自己的下頷之上蹭了蹭,“但我思來想去,若是為了公主的話,做言而無信的小人,毀約之舉,也不是全然不可。只是,殿下需得……求求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