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王薨，宗室元老——王姑諸暨縣主敬嫘與王叔龍泉郡公敬朱——應(yīng)群臣之請，聯(lián)袂攝政。

    姊弟二人都曾將兵伐遠(yuǎn)，屢建殊勛；成王時(shí)，多次居攝，在國中軍政屆威望素著，部曲與門下故吏濟(jì)濟(jì)；又兼終身未婚，無室家、無子嗣，處事公允無私，以國為先，是各方都認(rèn)可的喪期攝政人選。

    首要事宜，自然是擇立新君。

    悼王獨(dú)子阿斑年方五月，尚在襁褓。立他，連悼王親眷都不免有些猶疑。然而，若舍嫡而立賢，那王姑與王叔有可能選擇成王諸子中聲望最高的閩東郡公羲子。

    悼王之外，荀太后還誕有成王第叁子，長溪郡公両子，此刻正蠢蠢欲動；第二女，醴陵太子妃惟愿；第叁女，南越北海郡公夫人滿愿。

    成王五女，除長女楓橋縣主如愿因是第一個(gè)女兒，自幼養(yǎng)在祖母新豐公主跟前，委實(shí)舍不得，余者悉遠(yuǎn)嫁他邦。

    由于攝政有令，諸王子在封邑待命，只有兩個(gè)女兒歸國奔喪。一路之上，早已盡哀，抵山陰時(shí)，蒼白而冷靜。

    惟愿見母親一提阿斑，即眉峰緊鎖，恐她被両子說動了，囑道：“孃孃，您萬不可答應(yīng)叁哥。當(dāng)下，我們須牢牢占住嫡字，方能與四哥抗衡。”

    荀太后雙目微紅，猶有淚意，“看在道子分上，我也不忍繞過阿斑。只是阿斑承繼，阿茝就是攝政太后了。道子之死，她難辭其咎，卻借機(jī)晉位，教我怎么咽得下這口氣！”

    惟愿道：“孃若廢黜大阿嫂，必將觸怒二叔，會稽與沂并國一事則休矣。”

    滿愿亦道：“孃也須防著四哥。他原就同大阿嫂要好，若暗中與大阿嫂結(jié)盟，連姑姑與叁叔也會倒去那邊。到那時(shí)，大阿嫂仍是王后，山陰可就沒孃與阿斑的容身之地了。”

    荀太后心下一驚，狐疑地望著兩個(gè)女兒，“爾等何來此識見，是替人傳話吧？”

    惟愿和滿愿赧顏，承認(rèn)：“是姑姑要我們規(guī)勸孃。大哥去得委實(shí)可惜，大阿嫂也的確可惡，只是如今，孃動不得她，她卻動得孃。形勢如此，唯有扶阿斑上位，至少可為大哥存一根脈。”

    荀太后黯然一笑，問：“姑姑還說了什么？”

    姊妹倆對視一眼，惟愿囁嚅道：“姑姑還說，孃是看著大阿嫂長大的，對她的心性品行最是熟悉，既肯接納她作兒婦，必然是有所圖而無所畏。所圖而不得，所畏竟成真，又能怨誰呢？”

    荀太后的思緒，已飛回廿余載前，敬翟與燕主甫離異，阿茝年僅四歲，被成王接來山陰養(yǎng)育。推弟入井之事，兩國深諱之，但至親都是知情的。

    彼時(shí)，荀氏并不覺得這小女孩可怕，還很同情，認(rèn)為燕主“不教而誅”。阿茝此舉，顯見是“為母分憂”，只是太幼小，不懂得道德分寸。

    起初，她關(guān)注阿茝，確是出于同情和憐憫。

    及至沂國絕嗣跡象顯露，謝良娣開始討好阿茝，她也萌生了求之為兒婦的念頭。那時(shí)，阿茝身上背負(fù)的，已不止一條人命。若無并國與儲位的捆綁誘惑，她會覺得彼是理想的兒婦之選？

    有所圖而無所畏，是矣。

    荀太后頹然捂住臉，“道子之死，我亦有過。”

    惟愿和滿愿擁著母親安慰：“孃，事已至此，傷心無益。相比于做王后，僅為君副，大阿嫂必定更鐘意作攝政太后，大權(quán)獨(dú)掌。只要我們隱忍，她定不會加害阿斑，反而會百計(jì)護(hù)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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