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煙花

    我哥成功從一個生活可以自理的成年人變成一個半殘，殘廢的還是右手，我便開始動這幾天搬去他那里住的念頭。真的不是想和他一起住，只是為了照顧他，很單純，真的。

    我哥最近心情不錯，應(yīng)該會同意，剩下的就是我不回麗水苑的話陳志遠會不會同意。

    其實我也沒必要非得要征得陳志遠的同意，我又不是什么聽話的乖乖小孩，每天都在氣死陳志遠的道路上努力。只是他要是不同意勢必又要罵我哥，他有很多話可以用來罵我哥，真是奇怪，明明他才是他和我哥父子關(guān)系里的背叛者，倒搞得像我哥逼他和小三結(jié)婚一樣。

    今晚我想在醫(yī)院過夜，不能讓我哥自己一個人住在醫(yī)院，那會很孤單，說不定他還會怕。哪怕“怕”這個字放在我哥身上多違和，我還是固執(zhí)地覺得他也是一個會怕的人，不管什么樣的人類自己待在醫(yī)院都會怕的，我堅信。

    醫(yī)院是天底下唯一一個能讓人清晰感受到生命在流失的地方，不適合獨自過夜。

    麗水苑那邊沒有電話打過來，要不然就是今天陳志遠不在家，要不然就是他已經(jīng)知道我哥出車禍的事，知道我會留下來陪他。

    我突然有點好奇從周泊新裝的攝像頭里看麗水苑是什么模樣。

    周泊新沒猶豫，大大方方拿給我看，果然是手機上有app可以實時觀看，然后可以在電腦上編輯保存想要的片段。他對裝攝像頭這件事坦然得很，毫無道德上的虧欠感，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變態(tài)的事。換了別人肯定會報警好嗎？

    “什么眼神。”周泊新似笑非笑彎了下嘴唇，問。

    我認真問他，“有沒有人說過你有點變態(tài)。”

    “沒有。”他眉毛一挑，雖然說的是“沒有”，但是表情里寫滿了“有問題嗎”，看這樣子對自己有點變態(tài)這件事相當認同。我又因為他的態(tài)度而覺得他真的好“周泊新”啊，這里的“周泊新”也是一個形容詞，意思是指一個人毫無道德感，天然的高高在上的氣質(zhì)，變態(tài)都變態(tài)得這么高貴。

    草，好有魅力，渣男的魅力，我服了。

    還沒到八點，如果麗水苑有人的話客廳里應(yīng)該還亮著燈。

    手機屏幕里的麗水苑方方正正，竟然這么小的一塊屏幕就能把我的生活給裝進去。我不禁覺得有點神奇，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可悲，說實在的，我真的很不喜歡麗水苑。所以看見現(xiàn)在它像一副畫一樣呈現(xiàn)在我面前，讓我有一種不太真實的荒涼感。

    就好像那不是真的生活，而就是一幅畫。

    根本沒有麗水苑，沒有柳坊沒有陳志遠，也沒有我。我往周泊新身邊蹭了一下，雖然他不可能主動拽一拽我，讓我的靈魂別騰空而起，但我可以主動往他身邊落，就算這個世界上沒有陳禮，也有周泊新的弟弟。

    麗水苑是亮著燈的，客廳里也坐著人，但那人卻不是麗水苑的常客。

    周泊新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湊過來，眉眼往下垂，整個人又恢復(fù)到很有疏離感的冷淡，聲音里藏著的一丁點笑意也全收回去，“柳袁？”

    我沒有很意外他叫出來柳袁的名字，周泊新對柳家的人了解可能比我對柳家的了解都要多。他手上的極映傳媒是柳坊結(jié)婚時就給了陳志遠的，但是那個年代網(wǎng)絡(luò)還不像現(xiàn)在這么發(fā)達，當時的極映只是一個很小的網(wǎng)紅孵化基地，陳志遠草包一個，對此毫不上心，過了幾年硬生生把極映孵化成一棟空殼公司。

    周泊新大學(xué)和同學(xué)一起創(chuàng)業(yè)，想乘上自媒體的風(fēng)。中間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只聽說后面陳志遠主動把極映給了周泊新，一個只剩下一堆爛賬的爛攤子罷了，陳志遠巴不得扔出去。卻沒想到極映現(xiàn)在被周泊新做成了這樣。追根溯源，極映最早是柳家的，他剛接手公司的時候少不了跑動許多關(guān)系，了解柳家很正常。

    “他去干什么。”周泊新似乎很不喜歡他。

    “不知道，可能是找……”我頓了一下，不太想在周泊新面前說“我媽”或者“柳坊”兩個字，只能欲蓋彌彰地停頓了一拍，然后才接上，“但她最近應(yīng)該都不會回去了，不過她以前也不怎么住麗水苑，柳袁應(yīng)該是知道的吧？”

    我也挺好奇柳袁為什么突然到麗水苑來，他們柳家家大業(yè)大，自然瞧不上麗水苑這間小別墅，更瞧不上陳志遠和我。自我有記憶以來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柳家的人來過麗水苑，我們兩家之間就像是隔著階級的天塹，貴族永遠不會垂憐貧民窟里的老鼠，甚至連看你一眼都覺得臟了自己的眼睛。

    柳袁正在和陳志遠說話，雖然攝像頭拍不到陳志遠的臉，但我能想象到陳志遠的表情。他必定僵著一張臉，強撐著高高在上的模樣，腦袋微微抬起來才可以用“睨”的眼神去看柳袁。

    “你找柳家的人找到我這兒來了？我可不知道她每天都在哪‘忙’些什么東西，見不見得人還不知道呢。”

    “忙”的讀音被他念得很重。

    柳袁好像猜到了他會這么說，并沒有很驚訝，也沒有自己的親meimei被老公“羞辱”之后的尷尬和愧疚，反而手掌對在一起輕輕搓了一下，然后笑出來。

    陳志遠真可憐，我飛速這么想到。

    柳袁才不在意柳坊被他這么羞辱，柳家人的段位比他高了不少，他要是有機會真該去看看柳坊在柳家是什么樣的處境，可惜了，他一輩子都不會有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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