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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過頭看去,是一本初中語文課本。 她拿起課本,手掌在封面上緩緩摩梭著,不自覺就又想起了蔣蘭。 她每次聽課文時的神態,提問過的那些問題,表達看法時的情緒。 零零散散的畫面在林錦云腦海里不斷涌現,回放。 她像個電影放映結束了卻還不愿離場的小影迷,繼續待在座位上,賴在人去樓空的放映廳里,借著片尾音樂的余韻繼續回味著剛剛看過的劇情,臉上逐漸露出忘我的陶醉。 直到有巡場員經過,終于發現了她這個賴著不走的人,出口喝道—— “咋還不關燈?想什么呢?” 郭春蘭已經躺下好一會兒,一直在等女兒關燈,卻遲遲不見燈滅。 抬頭一瞧,見她正捧著本書在發呆,臉色看起來怔怔然,于是出聲叫醒了她。 林錦云被喊醒,忙放好書本,伸手按滅了燈光。 可怎么睡得著呢? 只要一閉上眼就無法不去想她。 一個鐘頭過去了,林錦云依然輾轉反側,孤枕難眠。 身旁漸漸傳來輕微的呼吸聲,母親已經睡著了,她獨自聽著這呼吸聲,更覺心煩刺耳,雖然它并不嘈雜。 她受不了,感覺房間里全是她的氣息和影子,無法再待下去。 于是,她悄悄坐起身,輕手輕腳地鉆出蚊帳,偷偷挪到門口,慢慢旋動門鎖走出了房間。 順著樓梯往下走,來到一樓客廳,她看到客廳左邊那扇緊閉的房門,心似刀割。 她扭過頭不再看那間房,朝大門走去,把門輕開啟一道縫,走向院子。 這又是個皓月當空的晚上,四野靜謐,耳旁只有一些風吹動草木的細微聲響。林錦云站在院子里,感受著這孤獨卻又寧靜的夏末深夜,心里的煩躁漸漸平息下來。 院子外頭的路燈投下一片昏黃的光區,林家與路燈離得近,有幸得以享用到大部分的燈光。 光線照不到的院墻邊陰影里,林家的大黃此刻正窩在墻角呼呼大睡。 它睡得正香,漸覺有東西在背上滑過,這東西帶著溫度,正在一下一下劃過它的脊毛,之后是頭頂,再然后是尾巴... 它被撓醒了,抖了抖耳朵,睜開眼睛。 它看到一個人影正蹲在跟前伸手摸著自己的頭,本能使它警覺地站起,下意識沖人影吼了一聲。 “噓!別叫。” 它嗅了嗅這人,發現原來是主人,立馬又收起防備,討好地舔了舔她的手,然后又懶洋洋地回到窩里趴下。 誰知主人的手卻不放過它,跟了進來,繼續在它身上摸來摸去。 可它現在并不想被摸,便抬起頭拿濕濕的鼻子頂著主人的手將她推開。但主人似乎不死心,才一推開,就又纏了上來。 “連你也不喜歡我了嗎?” 它聽到主人說了句什么,手卻還在繼續撫摸著。 它有些惱怒,再次站起身,張開嘴一口銜住主人的手。 “小心!” 一聲驚呼突然打破這如水般的靜謐。 林錦云猛轉過身,瞧見蔣蘭正站在離她三四步的地方看著這邊。 大黃是只很通人性的忠犬,下口時并沒使力去咬,但看在蔣蘭的眼里卻成要襲主的架勢。 她緊趕兩步走到林錦云跟前,抓過她的手細細打量:“有沒被咬到?” 林錦云抽出手,面對蔣蘭站著,沉默不語。 “怎么不去睡覺?” “......” “錦云,夜里涼,快回房去睡。” “不習慣,睡不著。”林錦云盯著蔣蘭的雙眼,平靜地問道: “你呢?你習慣嗎?” “我也不習慣。” 她聽到這話,本已如死水般的目光突然活了,剛想伸出另一只手,卻聽到蔣蘭又說了一句話:“但也要習慣。” 那只僵在空中的手并沒有縮回去,她眼里的光也還沒暗下去,她不死心,還在做著最后的努力:“蔣蘭,其實我...” 蔣蘭卻突然打斷她要往下說的話。 “錦云,以后還是叫我嫂子吧。” 要壓死一只駱駝,有時僅僅只需一根草。 林錦云頓時面如死灰,目光溢出哀怨和委屈。 而蔣蘭的臉色在微光里至始至終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情緒。 這個發現讓林錦云感到無比的難堪。 內心的驕傲和自尊頃刻間便如土崩瓦解,蕩然無存。 她慌忙撇開眼,逃一般急往前走去。 擦身而過,衣角相擦,帶起的一絲寒風竟比這個如水的深夜還要涼薄。 第二天一早,當全家人下樓吃飯時卻發現林錦云已經離開了。眾人都很是吃驚,就連同屋的郭春蘭也不知道她離開的具體時間。 只有蔣蘭知道,林錦云是凌晨五點騎車離開的。 那時天光還未亮起,夜色依舊混沌。蔣蘭躲在窗戶后面看著她蹲在大黃身邊失神許久,看著她小心翼翼地開車鎖。最后,看著她一步步走去院子,漸漸消失在不明朗晨曦中。 午飯前,林錦云終于托周梅帶了話給家里,說自己在校加班且要忙上好一陣子才有空回家。 眾人都信以為真,除了蔣蘭。 她特意等其他人都出門后去了趟二樓林錦云的房間。 走進這間住了兩個月的房間,她才發現目之所及的每一樣東西都帶著林錦云式的親切,她看過的書、枕過的枕頭,她掛在落地架上的草帽,窗臺那架她經常聽的錄音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