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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女尊】驚雨(nph)在線閱讀 - (七)說書|蛐蛐

(七)說書|蛐蛐

    眾人出來逛了這半天,也渴了、累了,根據辛娘子的下一步安排,行過不久,她們在東陽縣里最火爆的“競逐鹿茶坊”前下了車。

    “競逐鹿茶坊”有叁絕:一絕曰“茶絕”,其招牌羊巖勾青,紫砂桂花砂壺載著,蘭溪石下乳泉煎了,直至茶湯淡黃透亮,香氣清馥幽雅,這便可以極細的宣窯的茶碗盛了,孤飲最妙,佐以茶果子亦佳;

    這二絕曰“藝絕”,便是其精心培教的茶博士。擇十五六歲白皙、清秀少年,習學茶藝,著白袍綠衫,佩當季絨花,于小方金漆桌旁烹茶注湯,若茶客有興致,亦可“盤茶”,即指定此名少年服侍,一段段佳話因此流傳;

    第叁絕曰“書絕”,指的是王伶官的評書專場,其中最受好評的當屬《女國志平話》,該茶館正是因常講評書“群雌逐鹿”而得名。《女國志平話》說的是赤烏末年諸妃征伐不休,最終姜、姚、姒叁國鼎足而立,因為叁國國主姓里都帶女,故這段歷史被稱為女國。

    只聽藍布長衫女人把驚堂木那么一拍,雙眼顧盼神飛,唾沫橫濺:“  ……上回說到那董琢自恃救駕有功,挾迫赤烏少蒂封他為貴君,攜其義子呂埠內穢宮闈,外禍社稷,犴父魘子禍國殃民,滿朝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竟束手無策。赤烏朝廷有一從事中娘名叫王運,收養了一個亂世中的女嬰起名為貂嬋。一日這貂嬋見養母愁眉不展,便詢問原委。王運心念一動,傳聞這董氏父子皆好色,養女才貌雙絕,若使美人計加連環計詐得父子二人反目為仇,則國難可解矣。養女貂嬋深明大義,機敏過人,不惜忍此常女子不可忍之大辱入宮做二人的侍女,也要報效朝廷和養母的收養之恩。”

    “……貂嬋先除董琢后除呂埠,她的心里對兩個愛她愛得發瘋的男人并無情意,她明白這只是她的一個任務罷了。赤烏少蒂要封她做宰相她拒辭不受;養母王運留她繼承家業她叩首拜別。貂嬋遠離了這富貴繁囂,告別了這龍爭虎斗,浪跡江湖,遍游天下,跟著名醫扁鵲一路懸壺濟世,救死扶傷,最終成為名留青史的一代名醫。她不愿受困于方寸廟堂,和她人斗得你死我活,朗朗乾坤、浩闊天地才是她的歸宿。”

    “好!”元憑熤大叫一聲,雙眸射光,面露欽仰,惹來前面的茶客頻頻回眸。臺上評書的王伶官淡定地揮動扇子,繼續講道:

    “貂嬋的故事到此便結束了,正史里未有記載貂嬋有任何夫侍,不過總有好事的后人給她添上一筆風流史,這大概就是英雌還需美男配吧。話本里說家里四世叁姬的袁公子長得國色天香,又才情無雙,得知救赤烏于水火的大英雌竟要遁隱江湖,曾月下追貂嬋,甘愿做掃帚夫,隨她風餐雨露。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從此學著洗手作羹湯。又極其賢惠大度,因不能荊養,接連給貂嬋納了兩個侍,真乃賢夫表率!因此妻夫兩個相處和睦,最后白首偕老。”

    故事講完,元憑熤依舊心潮澎湃,他激動地說:“女國演義是我最愛聽的評書之一,那是一個英雌輩出的年代,只可惜生不逢時,若我為當時閨閣少年,甘愿做她們的灑掃侍!”

    辛驚雨忍不住插嘴道:“若論真英雌,還得是甄弗,她勵精圖治,仁慈愛民,先后占據四州一統河北,成為當時聲名赫赫、稱霸一方的諸妃。而且精通詩文,被后人稱贊'天下才有一石,甄子泌獨占八斗'。如此文武全才,才可稱之為真英雌。”

    “哼,”元憑熤嗤道:“那甄弗不過一好色之徒耳。她素聞曹氏父子美貌,拋下結發夫君,攻破業城后竟欲共納父子二人!曹父貞且有節,不愿受此侮辱,投井自盡;而甄弗在娶了曹子為側室后竟又圖謀其弟,致使曹氏兄弟骨rou相殘,最后兩敗俱傷。而且據說曹氏父子皆有才名,而曹弟之才華更勝其父兄,你剛才引用的那句話本來是形容曹弟的。如此無知,還在這里品評英雌,真不害臊。”

    辛驚雨抬高聲音道:“你看的才是不知道哪里傳的野史!甄弗才華橫溢那是史書上明文記載的,而且所作詩歌流傳千古。即使為人風流一點也不過是女子本色,哪里就不是英雌了!”

    “你怎知她就不是剽竊自己夫侍的文章,甚至直接拿人家寫好的詩署自己的名這才有一代才名?”元憑熤被激怒,像一只立起大紅雞冠、支棱起根根花尾羽的小公雞,嚷道:“自古女子多薄情,甄弗哪里是風流,分明是荒yin無恥!”說到最后竟紅了眼睛,不知是氣的還是自傷的。

    見有不少茶客往他們一行人投來或好奇或看戲的目光,嫵春和墨清紛紛勸元憑熤噤聲。

    辛驚雨握著拳頭梗著氣;元憑熤緊咬牙根飛聳蛾眉。幾個長隨侍從面面相覷,無一人知如何勸和這二位主子。

    阿悸嘆了口氣,道:“歷史上英雌云云,何必糾結于一人?再說古跡難考,今朝風流人物亦不在少數,不必厚古非今。”

    元瞻青呷了一口茶,淡淡開口道:“哦?那你說說誰可稱之為當世之英雌?”

    阿悸沒料到這一問,正斟酌間元憑熤搶著答道:“當然是當朝殳大將軍!她得勝凱旋、班師回朝那日整個京都的人都擠去歡迎將軍,把歸嬉大道堵得水泄不通,殳將軍穿銀盔戴紅纓,提金槍跨駿馬那叫一個英姿颯爽!倘若彼時我在京師,我定要去一路追隨。”

    “小郎雖然沒有親臨其境,但這描述的京都人都自愧不如呢,”燕林有意為驚雨出氣,便出言嘲諷:“前面還說要去做古人的灑掃侍,現在又要追隨大將軍,小郎就是陀螺也打轉不過來呀。且不說那殳將軍年近五十,都夠做小郎姥姥了,就說那話本子里寫的,貂嬋的夫侍個個貌若天仙,就算小郎想當,貂嬋還不一定想收呢!”

    “你!——”  元憑熤“蹭”地蹦起,俊俏的小臉勃然變色,幾乎暴跳如雷,瞋目切齒道:“你是什么東西敢來點評我?!你——”

    “阿熤坐下。”元瞻青無奈地看著不冷靜的弟弟,道:“本不是問你的問題,你叫阿悸?你隨便說說吧。”

    “仆見識鄙陋,不敢在娘子和小郎面前搬弄口舌、妄議人物。”阿悸等周圍安靜下來了,恭敬地答道:“仆近日侍辛娘子書,覺得有一句話說得好,'天下無全功,圣人無全能,萬物無全用'「1」,無論古今,只要是人就沒有完人,也沒有絕對的惡人。只是離得遠了,那些是非也都淡去了,言語間偶有不合并不礙事;當今之事若妄議之,冠以'完人'、'賢人'、'惡人'、'蕩人'之名,不僅不符蓋棺定論,恐徒惹紛爭。”

    元瞻青聽后仰天大笑,甩出扇子,沖著辛驚雨道:“賢妹這兩個侍從都不一般吶!舅媽真是疼愛meimei。”

    辛驚雨以苦笑回應。這茶也喝不下去了,于是招呼眾人離開茶坊,馬車正向九橋門街方向走時,忽見大街上烏卒卒一窩人向一個方向趕。

    辛驚雨眼睛一亮,拍了下腦袋道:“對呀,我怎么把這茬給忘了!”

    元憑熤自是不會搭理她,元瞻青問道:“何物?”

    辛驚雨調皮一笑,沖車外大喊:“走!跟著去蟲市斗蛐蛐去!”

    馬車停到蟲市門口,只聽蟲市里蟲鳴此起彼伏,人們的喝彩助威聲如浪潮般一波高于一波。蟲市里的人大多圍成大大小小的包圍圈,其中最前方那個“麥垛堆”最大、看客們腦袋抵著腦袋,來晚的伸脖踮腳,急不可耐,里叁層外叁層把里面的情形擋得是密不透風。但這怎么瞞得住經驗豐富的辛驚雨?

    少女興奮道:“前面'開咬'了!我們快擠進去,好戲來了!”

    她樂得一溜煙跑過去,憑著小個子尋個窄縫鉆了進去。燕林望著灑著臭汗、擠擠攘攘的女人頗為嫌棄,但又不能放任娘子不管,便一咬牙一跺腳隨她一同去鉆人墻。

    比賽正在精彩處,只見兩只背闊翅長的雌蟲在罐中卷動長須、不停位移以便攻擊,其中一只淡蟲露出破綻,俄見另一只黑頭蟲躍起,張尾伸須,直直咬著敵方的脖頸,撕打得昏天黑地;兩位蟲主更是緊張得瞪眼張口,臉色激紅。纏斗了幾十個回合后,只見黑頭雌蟲用尖齒撕下淡色蟲的一條腿腳,又刁著觸須把對手甩出斗盆。人群中爆發一陣激烈的喝彩,對面的元憑熤叫得尤其響。淡蟲主人垂頭喪氣,嘟嘟嚷嚷地擠開人群走了出去,贏了的那個得意洋洋,把“愛將”迎回金籠,趾高氣昂地離開,她手里高歌的黑頭雌蟲也抖擻翅膀,賣弄請賞。

    “麥垛”頓時塌陷了下去,看客飽觀一場鏖戰,心滿意足地趕去圍起下一個“麥垛”。

    “蟲老板,我要下一個斗!你這兒有現成的蛐蛐嗎?”

    “娘子來咯~旁邊籠子里的都是俺家的,娘子挑就是,只是不知道娘子要跟誰斗?”

    “跟我。”元憑熤不知什么時候看向這邊,眼里獵獵燃著火,目光似兩支飛掣而至的火箭。

    蟲娘頗詫異,瞅著那位年輕的小娘子已經開始挑選蟋蟀了,并無異議的樣子,便點了點頭。

    兩人各挑好了自己雌蟲,辛驚雨的那只:翅長翼厚、尾須整齊,乃是一只赤胸墨蛉蟋;元憑熤的那只:斗絲細直、方眼金牙,是一只垂青一線飛蛛。兩人各踞陶罐一邊,聚精會神地看著蟋蟀們纏斗。

    只見那只墨蛉蟋率先發起攻勢,瞅準機會撲上去撕咬對手的觸須被僥幸逃脫,兩只盤旋半晌電光火石間復又糾纏到一起,赤蟋壓在青蟋身上,尖牙堪堪逼近敵蟲頭部。

    辛驚雨忍不住偷瞥元憑熤一眼,見他目光專注,面色平靜,毫無敗色。

    誰料蛐蛐場瞬息萬變,一線飛蛛抓住了一線生機,借勢反轉反把赤蟋翻了個底朝天,赤蟋反應敏捷,未給對手可乘之機,兩蟲拉開距離繼續周旋。忽地墨蟋暴露了個破綻,青蟋瞅準時機猛撲上去撕扯敵蟲的后腿,兩蟲僵持不下。

    見戰得精彩,那些走遠的看客又擠了上來,見斗蛐蛐里一方是個男子,更群情激動,給青蟋吶喊助威,不乏口哨調戲之語。燕林擔心地看著辛驚雨越來越凝重的面色,心說娘子絕不能輸!他忽想起在府上和驚雨玩斗蟋蟀時她特別囑咐過,養這玩意兒千萬不能沾酒醋油鹽香這些異味兒,否則這蟋蟀也就廢了。

    他計上心頭,混入人群中挪騰到元憑熤后面,摘下頸子上的白蘭花從后悄悄靠近陶罐,白蘭花馥郁的芬芳迅速彌散在陶罐四周。

    元憑熤太過投入,猛然發現有什么不對,可惜為時已晚,只見青蟋已咬去墨蟋一條后腿,緊接著被這突如其來的香熏得迷迷登登,暈頭轉向;反倒是墨蟋因受剛受傷、正痛得精神,一鼓作氣把青蟋掀翻,重重地在對手頭上咬了一口。裁判等許久不見青蟋反擊,便判決赤胸墨蛉蟋勝出。

    元憑熤怒發沖冠,轉身向燕林吼道:“你這是耍詐!這不公平!你用香迷昏了我的蟲!”

    燕林早已把那只白蘭花藏入袖子中,眨巴著眼,顯示自己毫不知情。心說就你小子聽過女國評書?兵還不厭詐呢!

    元憑熤氣得急打轉轉兒,辛驚雨拿了壓她贏的銀子分紅,付了自己這只蛐蛐錢,連同籠子一起交由燕林拎著。

    墨清趕忙掏錢把那只被香暈不能再斗的蛐蛐買下,盤算著隨便路上找個地方丟掉。

    辛驚雨昂首挺胸,意欲離開,只聽身后傳來少年冷冷的聲音:

    “再戰。”

    「1」語出列御寇《列子·天瑞》:天下無全功,圣人無全能,萬物無全用。

    作者想說:

    袁公子:和貂老師沒交往、沒故事,一直很尊重貂老師,一切緋聞屬后世編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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