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宗皆是萬人迷 第415節
“我氣什么?” “就是……你爸爸好像有事情瞞了你。” 風鸞慣是個直爽脾氣,此番也是一樣:“我有困惑,但不至于惱怒,爹爹待我的好從不作偽,即使不是親生,也遠勝親生,我承了他太多的恩情,根本沒有因此氣惱的因由,”聲音微頓,“而且,仔細想來,這其實也沒有什么。” 系統好奇:“為什么呀?” 風鸞看著明顯已經陷入癲狂的重宗主,淡淡開口:“他的孩子不是親生的,冷玉的孩子也不是,那我是不是親生的又有什么稀罕的?” 系統:……莫名有道理呢。 而相較于風鸞的坦然,重宗主顯然對這一切無法接受。 他甚至都顧不上石棺中的風皓塵,一雙眼睛只死死盯著重瓏瑾。 這是他的孩兒,是他哪怕到了如今的境地依然要費心為他籌謀的孩兒。 結果現在卻說他們沒有任何關系…… 重宗主的修為不低,故而冷玉的話他能聽得真切,自家孩子竟是被蕤姬換了。 這讓重宗主怒火滔天。 與其說是他在怨恨偷龍轉鳳,倒不如說他在惱怒自己居然讓蕤姬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沒了心,他自然也不知道愛是何意,但他卻本能的想要牢牢控制住蕤姬,讓那個漂亮的魔修無法離開自己。 就算是死,也只能是自己去殺。 忍了千年都沒有沾染怨氣的重宗主為了讓蕤姬完完全全屬于自己,他甚至不惜 卻沒想到蕤姬早早就脫離了他的控制,那個滿口真情真意的女魔修早就已經算計了他,連他的孩子都能送出去。 而就在此時,重宗主突然身子一震。 下一秒,所有人都看到了有一個黑影從他的胸口處掙扎著探了出來。 這黑影就像是從樹干上新長出來的枝葉,緩慢又堅決地舒展著身體,而最頂端是個巴掌大的人形物體。 墨黑一片,縈繞著濃重魔氣,看不清楚模樣,更是沒有五官,可她看上去與幻境中蕤姬消失時的模樣極為相似。 這讓重宗主面色大變,伸手就要去抓她。 可是黑影雖與他身子連接,但卻格外靈活,很輕易的就躲避開了重宗主的攻勢,甚至還伸長了脖頸,在重宗主的脖子上纏繞了一圈兒。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讓所有人都反應不及。 一時間,滿場靜謐。 系統則是哆嗦著抱緊了自家宿主,在心里對著她偷偷嘟囔:【那是個什么玩意兒?看著……有點克蘇魯啊……】 風鸞早就習慣自家劍靈會是不是蹦出兩個自己理解不了的詞匯,也不急著反問,只道:“大抵是他吸收了蕤姬的魔氣,但時間尚短,未能得以消解,如今情緒大變,身心俱慟,壓制不住蕤姬,便遭了蕤姬的反噬。” 【反噬不該是走火入魔嗎?怎么這還從心口往外鉆呢?】 “我也是頭回見到如此形狀。” 而蕤姬的魔氣并未讓他們的困惑持續太久,在她緊緊纏繞住了重宗主之后,腦袋扭曲了個詭異的形狀,開口卻依然是熟悉的甜美嗓音:“重郎,你想我嗎?” 重宗主面色大變。 其實他有不少事情想要質問對方,問魔修為何欺瞞自己將孩子更換,也想知道這些年來都背著他做過什么惡事。 可最終,想要問的竟是只剩下了一句近乎荒謬的問題—— 那些真心,那些愛意,是不是都是騙他的? 可蕤姬纏繞的實在是太緊,重宗主張張嘴,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蕤姬半點沒有放開他的意思,依然緊繞著,默契籠罩的頭顱輕輕貼在了重宗主的臉頰上,軟聲道:“我很念著你呢,所以我不入輪回,不想往生,只希望能夠伴你身側,也幸而你將我收入體內,讓我終于能看清楚了你的真心如何。” 說完,黑影驟然漲大,重宗主的整個胸口都被魔氣覆蓋。 然后便聽蕤姬呢喃一般地說道:“你是真的沒有心了,這個地方,空空蕩蕩,我呆在里面的時候真是怕極了,不過現在終于能再見到你,我很歡喜,重郎你呢,你歡喜嗎?” 根本不用對方回應,蕤姬咯咯笑了起來,竟是松開了他,再次扎進了重宗主的胸口之中。 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重宗主身上魔氣深重,一聲凄厲慘叫聽得人頭皮發麻。 而魔氣入體的結果往往是墮入魔道,連甚至都無法清醒。 重宗主很清楚這一點,因為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他無數次將魔氣灌入全無防備的修士體內,逼迫他們成魔,看著他們發狂。 這是他用慣了的伎倆,卻沒想到終有一日會落到自己頭上。 重宗主只恨蕤姬死了都不放過自己,但他更怕自己會在魔氣的親十下變成底下散落的行尸走rou一般的空殼子。 顧不得疼,他抬起手,竟是直直的插進了胸口! 血奔涌而出,不僅染紅了干枯的手臂,也濺在了一旁的石棺之上。 冷玉第一時間捂住了空谷仙子的眼睛,姑獲鳥也一把抱住了新得來的好兒子。 只有鳳王緊盯著風鸞,然后便見一抹紅色身影驟然沖向了重宗主! 但她卻沒有沾染重宗主分毫,而是直奔旁邊的石棺而去。 只見風鸞行動極快,紅綢驟然從袖中飛出,裹住了石棺,她稍一用力就將這棺材連同里面的風皓塵rou身一并扯到了身邊。 重宗主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但他卻無暇去管。 這會兒他滿心都是將蕤姬扯出來,可是他的心口早就空空蕩蕩,蕤姬早就不知道鉆到什么地方去了,即使現在他把自己硬生生戳出一個血洞依然捉不到半點魔氣。 而丹田內府處悄然冒起的寒氣等于昭告著魔氣已經徹底混入其中。 重宗主可以在自己的心口掏個血窟窿,但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敢毀掉自己的丹田內府,那樣的話,雖然能保住命,但也形同廢人。 比死更讓他難受。 于是重宗主只能強忍著刺骨寒意,一字一頓道:“你對我說過的話,莫非你都不記得了?” 重宗主的腹部微微隆起,又縮了回去,隨后便是蕤姬嬌俏的聲音傳來:“我對重郎說的話太多了,總不至于句句都記得。” 重宗主死死摁住還想要鼓起來的腹部,咬牙道:“你說你愛我。” 此話一出,蕤姬就沒了聲音。 就在重宗主以為對方動容的時候,就聽到了一串笑聲。 并不似她尋常的輕靈,也沒有任何真切的歡喜,恰恰相反,分明是笑,但這聲音里卻像是含著血淚一般,即使是空谷仙子這種對他們的關系不甚了解的人,聽到以后也會覺得心里泛酸。 隨后,就聽蕤姬已經變成了和重宗主很相似的語氣,一字一頓的回道:“我是愛你,但并不是所有的愛都像是話本故事里那樣完美。良善人的愛情自然良善,狠毒人的愛情也是狠毒,我是魔修,一身的蠱毒,所以我對你的愛從一開始就是帶著毒的,你利用了我的狠毒,在我身上謀求了好處,又怎么能反問我對你的愛不夠純良呢?” 這話說的清楚明白,即使是善于詭辯的重宗主也不知如何反駁。 好在,他很快就不用思考這些事情了。 蕤姬像是終于被喚醒了身為魔修的本性,肆意吸取重宗主的精魄。 不僅如此,眾人還發覺城主府內泛起了幽綠色的光芒。 風鸞先是一愣,然后面色驟變,厲聲道:“飛虹門眾修士速速退開!” 這一聲穿破了結界,轟然傳遍了整座城池。 宿竹青一直在外面等候,因為修為不足,連同他在內的飛虹門修士們其實都不清楚里面發生了什么,只能隱約聽到一些響動,然后便是忽高忽低的靈氣波動,其他并無任何察覺。 而在這句話入了耳的時候,他們依然不知緣由。 但宿竹青知曉風鸞的脾性,這人慣是沉穩持重,斷斷不會無緣無故驅散他們。 想必是出了大事。 于是宿竹青二話不說,直接號令同門隨他一同御劍出城。 結果就在他們離開后不過片刻,城內便爆發出了沖天的霧氣! 現在已經入了夜,本該是一片幽暗,但霧氣實在是太過濃重,其中的幽綠色光芒又太過顯眼,一時間竟像是點亮了霞光一般,瑰麗又詭異。 飛虹門的弟子們面面相覷,臉上都帶著不解,同時也免不了對于未知的恐懼。 最終他們都望向了宿竹青,然后便瞧見了對方鐵青的臉色。 其實宿竹青并不太清楚上虛宗到底發生了什么,對于風鸞的來意也是一知半解,可他光是靠著旁聽就已經大致推測出此時城內必有一番激戰。 至少到現在為止還是難解難分的狀態。 思及云清宗如今的地位,加上風鸞對自己的恩情,宿竹青很快就做出決定,沉聲道:“以你我如今的修為,哪怕入內也無法成為助力,還是不要去添亂的好。” 其他弟子忙道:“那我們也不能就這么一走了之啊,現在的修真界中風頭最盛的便是云清宗,而肅清上虛宗的華真子也和風少宗主關系匪淺,我們要是敢走,萬一風少宗主出了什么事,他們怕不是要打到咱們山上去。” 宿竹青輕輕擺手:“云清宗和凌云山莊的氣量沒有那么小,我等也不能棄風少宗主于不顧。”說著,他一邊取出傳音法器一邊道,“我這便與師尊取得聯系,爾等盡快去尋柏舟和華真子兩位前輩,務必將這里的一切都盡數告知,期間莫要走漏風聲,以免引起其他意外。” 眾人應是,隨后便迅速各自散去。 與此同時,城中的形勢確如宿竹青所料那般嚴峻。 重宗主已經完全被蕤姬侵蝕了精魄,一身霧氣濃黑如墨。 而發出詭異綠光的巨大法陣驅使著他身上的魔氣越發濃重。 重瓏瑾原本無法承受這樣大的威壓,但他在姑獲鳥的全力庇護之下并沒有傷到分毫。 大抵是驚懼之下最容易感動,分明不久之前看到姑獲鳥就發抖,這會兒卻已經能乖乖靠在人家的羽翼下,哪怕聽對方喊他好大兒的時候也沒有絲毫抗拒。 重瓏瑾很識時務,表現的也分外乖巧,一雙眼睛提溜轉了轉便望向法陣,輕聲問道:“你……您可知道這個是做什么用的嗎?” 姑獲鳥原本就對什么人人魔魔之類的事情不感興趣,滿心都是找個孩子養著,此番發覺好大兒對自己態度和善,自然是大喜過望,立刻回道:“為娘對這些不太明白,但是從效果上看,只怕和魔修脫不開關系。” 重瓏瑾嘴唇微抿,聲音低落:“這么說來,我爹爹其實早就入魔了,對嗎?” 姑獲鳥想了想,回道:“壞消息是,你說的恐怕是真的。” 重瓏瑾越發難過,到底是愛護了他這許多年的人,剛剛的維護也不是虛假,語氣驟然有氣無力起來:“那,好消息是什么?” 姑獲鳥認真道:“好消息是,他不是你親爹,我卻能當你娘,開心嗎?” 重瓏瑾:……突然覺得自己認她當媽的決定有點倉促了。 此時,被蕤姬控制了的重宗主身子搖晃的朝著法陣走去。 風鸞甩出紅綢想要阻止,空谷仙子也祭出了法器,但都沒能讓他動搖分毫。 而冷玉到底是在修真界千年時光,對眾多陣法都有鉆研,這會兒終于從細枝末節上分辨出法陣的用處: “那個人入魔了……不,他是想要以身為祭!”語氣微頓,“竟然,竟然是沖著魔界屏障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