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宗皆是萬人迷 第402節
他著實不明白自己培養的孩兒為什么如此膽小,半點不像自己。 但此時此刻已經無暇計較許多了,重宗主嫻熟地擺出了慈父模樣,輕聲道:“瑾兒,為父已經時日無多了。” 此話一出,原本被打擊的有些渾渾噩噩的重瓏瑾陡然清醒。 終究是嫡親父子,旁的事情都放到了后面,他急忙問道:“爹爹怎么了,莫不是生了病?” 重宗主輕嘆:“我這身子早已衰敗,天道從未放過我,早就過不去了,若是瑾兒此番不幫為父,只怕為父真的要尸骨無存了。” 說出這話的時候,重宗主心中十分篤定。 畢竟這孩子是自己看著長大的,膽子又小,雖不聰慧但足夠孝順,從來都是聽他的,這次必然也是一樣。 卻沒想到,一向對他惟命是從的重瓏瑾卻是用力搖頭,眼中出了淚,竟是直接跪在了屏障之前,撤掉了渾身靈力,連磕三個響頭,將額頭都叩出了血來,才抬起身子,昂頭哀切道:“爹爹,莫要一錯再錯了,回頭吧。” 此話一出,莫宗主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你這是什么意思?” 重瓏瑾沒有半點猶豫,哀聲道:“你所作所為都有違天道,無論是為了宗門還是為了同門,總歸都是做錯了,爹爹,離開那個女魔頭吧,停手,求您了。” 蕤姬瞥了他一眼,沒說話,但眼角眉梢的譏諷已經表達了態度。 果然,重宗主大怒,屏障上驟然出現了道道藍光,將重瓏瑾彈開來! 因為他剛剛撤掉了身上的靈氣庇護,故而此時辭不及防之下飛出去很遠,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只讓口中鮮血直冒。 然后就聽重瓏瑾厲聲道:“我怎么養出了你這樣一個廢物!逆子!” 重瓏瑾捂著胸口癱在地上,連喘氣都費勁,自然是一句反駁都說不出。 倒是從來都沒正眼看過他的風鸞緩緩開口:“他不是逆子,恰恰相反,他對你無比順從。” 重宗主皺緊眉頭,而蕤姬見自己安全了,便掩唇笑道:“風少宗主這話說的蹊蹺,如此一個不孝之人,怎么還能說順從呢?” 風鸞看都沒看她,只對著重宗主道:“你教他禮義廉恥信,你讓他溫良恭儉讓,雖然他沒做到,但他信了你,顯然你演技高超,騙過了天下人,包括自己的親子。” 換言之,他的兒子因為他而尊道遠魔,辨別是非,可他卻沒想過,當自己成了魔,成了非,他的兒子照樣會反對他。 如此這般,哪里還能說他不孝? 蕤姬眨眨眼,不知道如何反駁,有些不高興的鼓起了粉腮。 可重宗主卻又笑起來。 這一次,他不再端著架子,而是展示了一抹真心實意的笑容,聲音也格外輕緩:“風師姐還是當初的樣子,說話直白得很,沒有絲毫改變。” 風鸞微愣,顯然沒想到這人曾見過自己,還會喊自己師姐。 要知道,在修真界,除了同門之間互相稱呼以外,外門多稱道友,要是也能兄弟姐妹的叫起來多半是關系親近的。 可她分明不記得這個人。 而重宗主也沒有和她憶當年的意思,而是定定地瞧著她,眼中是不再遮掩的偏執,言語之間也透出了與外表不相符的執拗:“我一直不明白,風師姐,你究竟有什么資格教訓我?” 風鸞知道還有下文,便沒有說話。 果然,重宗主已經自顧自說道:“你生在云清宗,多風光啊,名門大派,何等尊貴,可我上虛宗一無所有,在修真界中任人欺凌,我以前看你的時候都只能站在最遠的地方,昂頭昂的脖子都疼了,也只能看到你的裙角。” 風鸞依然未開口,倒是劍中的系統急了:【宿主,他看你裙子,他變態!】 這讓風鸞有些無奈,雖然覺得不需要解釋,可聽著自家劍靈似乎十分介意,便多說了兩句:“想必他指的是在仙魔大戰前,各個宗門聚集商討對策的事情,我在最頂層的云端,上虛宗那時候門派不顯,自然只能昂頭看。” 系統卻不依不饒:【可他看你裙子!他就是壞!討厭他!】 風鸞只好安撫:“對,他壞,壞透了,你罵得對。” 系統這才開心起來,哼唧了兩聲才不鬧了。 而重宗主見風鸞不言,竟是越發氣惱起來,聲音都抬高了許多:“我不想任人欺凌,我想要做人上之人,何錯之有!” 到底是藏在心中太長時間的怨懟,此番說出,也算是得以排解。 正要再說,就聽風鸞的聲音傳來:“無錯。” 這下愣住的人換成了重宗主:“……你說什么?” 風鸞看著他,淡淡道:“我說,你無錯,修真界本就是強者為尊,想要變強,自然沒什么問題。” 隨后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重宗主,然后才道: “但你用的是邪門道法,被天譴也是天理昭昭,沒什么好抱怨的。” 重宗主似乎早料到她會如此回應,不由得一聲冷笑:“我只能如此,別無他法,你總是立于云巔,高高在上,怎會知道我的難過?莫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還沒等他說完,風鸞罕見地出聲打斷:“我且問你,我與我宗一同抵御魔修的時候,你在何處?” 原本還在滔滔不絕的重宗主突然沒了聲音。 風鸞卻沒停下,繼續道:“洛浮教滿門傾覆,眾多道友尸骨無存,有人為了維持修真界靈力疲于奔走,還有人為了維持魔界屏障而苦心經營,”聲音微頓,語氣冷淡,“你和你的宗門,在哪里呢?” 這顯然是重宗主無法回答也回答不出來的問題。 風鸞也知這點,便接著道:“這千年間,上虛宗就是第一大宗門,但你做得卻是大肆斂財,殘害通道,黨同伐異,如此這般哪里來的臉面說出上面的那些慷慨陳詞。 “讓你成了修真第一人,也從未改掉自身卑劣。 “莫要用出身辯白,我宗內弟子七川是凡人出身,卻在宗門內堅守百年,從未有違道心,反觀于你,只能說渣滓就是渣滓,哪怕穿了華服錦衣也成不了圣人。” 風鸞鮮少一次性說這么多話,也從來沒有將斥責之言說得如此直白。 沒有加任何修飾,就這么直接說出來,生怕稍微拐個彎,對面人就聽不懂了。 旁人如何反應,風鸞不知。 反正系統在他剛剛說完就大聲嗷嗷:【宿主,好罵!再來幾句再來幾句!】 可風鸞卻沒有繼續,而是將一直所在袖中的手猛地伸出。 系統這才發現,自家宿主剛剛并不是一時興起和這人說話的,而是用這段時間單手畫符。 此時,那張薄薄的符紙被甩了出去,虛虛地貼在了屏障之上。 下一秒,便迸發出了數道閃電,好似電閃雷鳴一般! “嘶……咔!” 本來該務必堅固的屏障竟像是被打破的鏡面一般寸寸破碎,最后直接崩塌,連點痕跡都找不到! 蕤姬駭了一跳,也不管重宗主了,自顧自的往后退去。 可是重宗主卻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就這么看著風鸞提劍刺來,也沒有半點躲閃的意思。 就在蕤姬嚇得想要折返回來救他的時候,便看到他面前的高臺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縫。 那縫隙一片漆黑,看不清楚內里到底是什么。 可很快,就有個石棺從中升起,正正擋在了重宗主身前。 風鸞想也沒想就劈砍上去。 看似兼顧的棺蓋就像是軟豆腐一般,直接被劃破,稍一用力就碎裂了一地。 但下一秒,風鸞就頓住了動作。 她瞪圓眼睛,愣在當場,竟是連放下手臂都忘記了。 而站在原處的鳳王見狀,知道事情有變,多半和棺中人有關,便細細看去,然后便瞧見了一個同樣滿頭白發的男子。 但和重宗主不同,這男子的臉上沒有絲毫皺紋,即使閉著眼目也能看得出五官俊秀,一襲道袍著于身上……倒是有些眼熟。 鳳王立刻看向了依然躺在地上的重瓏瑾:“那是云清宗的道袍嗎?” 重瓏瑾苦笑:“我也不是他們宗門的人,如何能分辨得出?不過看著倒是有幾分像,就是不知道那是誰。” 系統也問:【宿主認識他?看臉……好像有點眼熟。】 風鸞并未低頭看劍,而是依然定定地瞧著男子,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顫抖:“爹爹……” 系統聞言一愣,急忙順著看過去,果然看出這人的模樣和靈心玉中的風皓塵靈識一般無二。 看起來這便是風皓塵的rou身了。 而風鸞伸手去探,卻發覺自己被隔絕在外,觸摸不到。 但是無論是從毫無起伏的靈力波動,還是從周身驟然降低的溫度,都明明白白告訴她—— 這個rou身“死”了。 意識到這點的風鸞只覺得耳中嗡鳴,一時間竟是站立不穩。 偏在此時,她聽到石棺后的重宗主開了口,只有一個字: “破!” 這是道修在催動符咒的時候才會說得口訣,風鸞下意識的舉劍抵擋。 結果她便發現,自己并沒有遭受攻擊。 還沒等想清楚,突然看到石棺中的白發男修身子威震。 下一秒,他竟是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一幕在鳳王看來頗有幾分詭異。 他乃神獸,身負神力,自然能感覺到那rou身早就沒了靈魄,此時只是一個空蕩蕩的軀殼,比起尋常的死人還要來的空蕩。 結果現在,軀殼居然會動了? 若非尸偶,便是邪術,無論如何都不會是好事。 他立刻想要出聲提醒風鸞,但此時的風鸞在大悲大喜之下頗有幾分恍惚。 紅衣女修下意識地上前幾步,開口便喚道:“爹爹,你怎么……” 還沒說完,卻覺得眼前寒光凜冽。 她迅速退開,震驚看去,就看到風皓塵已經走出石棺,廣袖飛展,手執利劍。 劍尖,竟是直直地指向了風鸞的咽喉。 作者有話說: 系統:我家宿主真會說話,罵人都罵的這么好聽 被迫圍觀的客服:……你之前補習的時候,比我們多了一門課吧 系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