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尋常修仙宗門的仙氣縹緲，這里的主色為玄，無論是墻磚還是房瓦都極其厚重端莊，雖然是屹立在山巔之上，但占地極大，幾乎是削平了山尖，放眼望去格外空曠，但也分外巍峨。

    想來上虛宗鼎盛之時，弟子眾多，也該是極其熱鬧的。

    可現(xiàn)在此處卻很是蕭索，一眼掃去，只能看到零星的身影，全都行色匆匆，察覺到他們御劍略過時都好似驚弓之鳥，身形都透著落荒而逃的意味。

    風(fēng)鸞不由得道：“這宗門怕是要散了。”

    對此，柏舟并不奇怪：“此宗收徒便是為了斂財，其身不正，根基自然不穩(wěn)，弟子們是為了私利拜師，如今看著好處沒了，自然也就留不住，散是遲早的事。”

    冷玉卻有些不解：“既然如此，那些長老為什么還守著這里不放？”

    回答他的是空谷仙子：“傻子，人走了，可錢財與靈石可沒走，他們怎么舍得？”

    而冷玉是個靠著一腔熱血就能建立山莊的人，之所以被冰封也是完全舍棄自己想要去救夔獸，完全沒有計較過利益得失，故而此時對于長老們的貪財行為也面露不解。

    空谷仙子沒有過多解釋，也沒有嫌棄這人呆，反倒很喜歡他這副干凈純粹的模樣，伸出手就去捏這人的臉。

    冷玉有些不好意思，想躲開，但稍稍一晃身子便瞧見空谷仙子面露失落，哪里還敢躲，直接上趕著把自己的臉往女子的掌心塞。

    不就捏捏嗎？左右也不會少塊rou，讓她歡喜一些也沒什么不好。

    而柏舟扭頭看了一眼打情罵俏的兩個人，原本嚴(yán)肅的表情微微松懈，輕聲道：“看起來，他們好事將近。”

    風(fēng)鸞倒是格外清醒：“必然的，就算冷玉不愿，空谷仙子也會與他結(jié)契。”

    柏舟頗為感慨：“看起來，我要早早準(zhǔn)備賀禮才是，早知道就不把所有書冊都給七川了，留下幾本也算是份誠意。”

    風(fēng)鸞滿心都是明鏡之事，沒有多想。

    倒是系統(tǒng)聽了這話后，就在自己的記事本里悄悄寫下了此事，琢磨著回去總要偷看一下修真界的小冊子長啥樣。

    他成年了，他可以看。

    就在這時，一行人到了一處殿前。

    眼前的大殿相較于其他建筑要小了不少，算不得巍峨，也說不上雄偉，甚至有些不起眼。

    但門窗的雕花都十分精致，墻磚上都有精巧花紋。

    風(fēng)鸞細(xì)細(xì)查看，猜測可能是未知的符咒，但又辨認(rèn)不出。

    而柏舟已經(jīng)推開了殿門，先燃了黃符，隨后青煙開路，眾人邁步而入。

    殿內(nèi)昏暗，分明有著窗子，卻沒有陽光透入。

    待柏舟用法術(shù)點亮殿內(nèi)的壁燈后，便是光芒大作！

    姑獲鳥嚇了一跳，礙于還抱著重瓏瑾，手騰不開，只能急忙忙轉(zhuǎn)頭去擋，嘴里唧唧喳喳的念叨：“怎么這么亮！有光在打我！”

    隨后，就聽到了來自于空谷仙子的聲音：“并不是燈光，你且細(xì)看看。”

    姑獲鳥有些遲疑，但到底還是試著睜開眼睛。

    很快，一面鏡子便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

    不，不只有一塊鏡子。

    放眼望去，這殿內(nèi)的鏡子就有十?dāng)?shù)面至多。

    沒有邊框，亦無支撐，很敷衍地掛在墻上，立于地磚之中。

    看上去極為樸素，和神器兩字根本毫無關(guān)系。

    可是這些井子實在是太過光潔明亮，哪怕只是微弱的壁燈，都讓它們折射出了璀璨的光芒。

    姑獲鳥眨眨眼睛，隨后驚嘆：“這些是做什么用的？”

    回答她的依然是空谷仙子：“暫時不知，不過既然上虛宗有太虛明鏡，難保這些和明鏡有無關(guān)聯(lián)，無論如何都不會具有攻擊性，大可放心。”

    這話讓姑獲鳥安心許多，隨后她才好奇地問道：“分明剛剛見面，之前還不喜歡我的，為什么現(xiàn)在對我這么好呀？”

    此話問得太過直白，生了一張漂亮聰慧的面孔，可脾性依然是靈獸才有的率直天真。

    正因如此，原本心中還有一絲不滿的空谷仙子徹底放下心中芥蒂，臉上也有了笑，溫聲道：“自然是因為我們交情匪淺。”

    “什么交情？”

    “你兒子的爹是我的情郎。”

    冷玉：……咳咳咳咳咳咳。

    而此時風(fēng)鸞已經(jīng)走入了鏡陣之中，朝著四下打量。

    鏡子不只是一面，而是由大大小小十?dāng)?shù)面組成。

    最大的那個擺在正中間，幾乎占了整座大殿的空間，只是上面空空的，既沒有倒影，也沒有其他東西，放眼望去只覺得灰突突一片。

    其他的小鏡子上呈現(xiàn)的是上虛宗各個地方的影像，甚至能從鏡面上看到凡人rou眼難以辨別隱身鬼怪。

    其中就包括了風(fēng)鸞縮地成寸后落到了山巔。

    這讓風(fēng)鸞微微蹙眉，隱約覺得哪里不對，但又拿捏不定。

    柏舟則是走上前，伸出手去細(xì)細(xì)查看，還分出靈力探入其中，希望可以窺探到鏡子后面的世界。

    無奈這些明鏡就像是尋常法器那般，除了起到監(jiān)視之用，再無旁的法陣輔助。

    柏舟用靈力探了數(shù)次依然沒有反應(yīng)。

    隨后他就想要轉(zhuǎn)頭去看自家?guī)熋糜袩o收獲，接著便見她腰牌微晃。

    風(fēng)鸞伸手捏住，很快，青梧的聲音傳來：“師尊，不好了，剛剛有個黑影在這里現(xiàn)身，說要找重瓏瑾。”

    此話一出，眾人便警惕起來。

    風(fēng)鸞心思微動，直接問道：“是不是重宗主？”

    青梧回道：“認(rèn)不出，但那人是憑空出現(xiàn)的，又憑空消失，很多人都沒看到。”

    “那你又如何知道？”

    “鳳王跟去了呀，原本他是不想去的，可從里面?zhèn)鞒隽藗€聲音，我沒聽清，鳳王好像聽到了，然后就追進(jìn)去了。”

    風(fēng)鸞先是驚訝，然后便是疑惑。

    系統(tǒng)也疑道：【那可是鳳凰，這是什么神奇的東西，居然能把神獸也吸走？】

    風(fēng)鸞則道：“既如此，總要去看看才好。”

    說完，她便想要將這里的事情囑托給柏舟，自己返回北海神島。

    偏在這會兒，她突然感覺到眉間微微一疼。

    與此同時，儲物袋也開始不安分的來回晃動。

    風(fēng)鸞顧不得捂住額頭，先把手探入袋中，然后便發(fā)覺是羅盤中的靈心玉在鬧騰，不由得問道：“發(fā)生了何事？”

    靈心玉有靈，雖然是風(fēng)皓塵之物，但自從歸順了風(fēng)鸞之后，互相配合也算默契，從來沒有出過差池。

    可這一次，它卻沒有回答風(fēng)鸞的問題，而是繼續(xù)閃著藍(lán)光，聲音飄渺，尾音發(fā)顫：“是主人，放開我，我要去找主人。”

    風(fēng)鸞微愣。

    正要細(xì)問，便聽到了一聲長嘆。

    這是從靈心玉中發(fā)出來的，來自于風(fēng)皓塵留在其中的那抹靈識所發(fā)出來的嘆息。

    下一秒，風(fēng)鸞就覺得眉間疼痛更甚，隨后整個人經(jīng)是朝著其中一面鏡子倒了下去！

    靈心玉就跟著一道落下。

    接觸到鏡面的瞬間，迎接她的并不是堅硬和破碎，而是一片柔軟。

    就像是落到了春日的水面之上，她被融入其中，鏡子竟是格外柔軟，就這樣讓她陷了進(jìn)去。

    風(fēng)鸞先是震驚，隨后便反應(yīng)過來，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千鈞一發(fā)之際急忙開口：“這是太虛明鏡！”

    還沒說完，她整個人就被接納入了鏡中。

    耳邊再也聽不到空谷仙子的驚呼，同樣聽不見柏舟急切的呼喊。

    風(fēng)鸞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師兄焦急到目眥盡裂的面容，想要來拉她，可對風(fēng)鸞柔軟的鏡面卻變得堅硬，隔絕了柏舟的一切動作。

    顯然，這是一個新的法陣秘境。

    過完該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玄妙的風(fēng)鸞到?jīng)]有太多急切，她甚至有心思在這樣緊張的時刻將靈心玉羅盤塞回儲物袋中，還加了數(shù)道禁制，免得偷跑。

    因為耳邊陡然安靜，她的心也變得寧靜起來。

    雖然不知道柏舟看不看得到自己，可她還是盡量露出個微笑，輕輕開口道：“師兄放心，我無事的。”

    而她的底氣一方面來自于自己的修為，另一方面也是來自于她的劍。

    本命飛劍，從不離身。

    想到這里，風(fēng)鸞本能的把手探到身后，想要去摸劍柄。

    結(jié)果卻摸了個空。

    這讓她身子微震，原本平靜下來的心猛地漏了拍。

    她許諾過，不會丟下她的劍，怎么可以弄丟她的劍！

    可身體根本不受控制，她還在以極快的速度墜入鏡中的黑暗。

    風(fēng)鸞只來得及伸手朝著旁邊探去。

    終究，還是在黑暗中摸到了個東西。

    那是劍穗，自己親手編的，掛在夕華劍上的劍穗。

    風(fēng)鸞想要抓住，可惜遲了一步，劍穗已經(jīng)溜走。

    她轉(zhuǎn)頭去看，也沒有看到劍的影子。

    但卻對上了一雙眼睛。

    雙眸狹長，通透明亮，瞳孔是風(fēng)鸞以前從未見過的瞳色，像是琉璃一般漂亮。

    因為太過黑暗，所以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這雙眼睛著實太過顯眼，只瞧一下就能記住。

    熟悉，又陌生。

    來自于太虛明鏡的壓迫越發(fā)強烈，風(fēng)鸞知道，很快她就要被扯入幻境之中。

    在那之前，她只來得及問一句：“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