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從裴玞的石室往上看去，就只能看到文魚一個。

    風鸞倒沒覺察出什么，畢方倒是翅膀微動，眼帶了然。

    隨后就聽文魚一邊嚶嚶嚶一邊柔弱哭訴道：“主人莫非是不要文兒了？”

    裴玞趕忙道：“并非如此，你如今已是龍形，便能夠自行修行，自然能夠得成大道。而靈寵契約對你來說已經不再有多少助力，我也是為了你好。”

    可文魚卻像是完全聽不懂一般，只一邊哭，一邊反反復復念叨著：“以前你對文兒說的話，難道都是假的嗎？你分明……你分明說過最喜歡文兒的。”

    此話一出，系統就補充了句：【他對好多靈魚都說過同樣的話吧。】

    風鸞回頭看了看那一排魚缸，沒有開口。

    而文魚已經接著開口，分明是威武的外表，可說起話來尤其楚楚可憐：“文兒現在什么都看不到了，是魚還是龍也沒什么分別，總歸是瞎子一個，而且……文兒不像它們，有家人有兒孫，文兒什么都沒有，只有主人，主人若是不要我……我怕是要被人欺負，早晚死在沒人知道的地方，嚶嚶嚶。”

    畢方額頭的火都跳了三跳：“好歹是龍，誰能欺負它？”

    風鸞也不解：“而且文魚也不盲啊，如能用靈力視物，未來渡劫后便可痊愈。”

    偏偏話最多的系統此刻卻一言不發。

    風鸞正疑惑著，就聽到了熟悉的“咔咔”聲。

    她不由得點了點劍柄：“又是瓜子？”

    系統美滋滋道：【對呀對呀，綠茶味兒，我新編的，可好吃了。】

    而這段在風鸞和畢方耳中都帶了些匪夷所思的話，裴玞卻信了個十成十。

    許是因為在他心中，無論文魚外貌變化多大，內里依然是那個會在魚缸里為他唱歌的小魚兒，加上文魚哭得實在是太傷心，讓裴玞心中的歉疚越來越大。

    自家靈寵，自己不疼，誰疼？

    可他還是在權衡和自己簽約對于文魚修煉的利弊，一時間沒有開口。

    這讓文魚有些驚慌，眨眨眼睛，咬了咬牙，這才下定決心：“不管……不管主人以后有多少靈寵，我都是不在意的。”

    此話一出，裴玞就瞪大眼睛。

    其他靈魚也震驚地看向它。

    文魚只是回望著裴玞，分明是龍首龍身，可說起話來卻好似梨花帶雨：“我是來加入你們，而不是來拆散你們的，我等了數百年，為的就是能和主人團聚，旁的我都不在意，只要主人能要我便好。”

    此話一出，系統嗑瓜子嗑的更勤快了。

    裴玞則是面露感動，又細細思量片刻后，便緩聲道：“你想好了，若是與我簽訂主寵契約，以后怕是輕易解除不掉。”

    文魚一聽這話，立刻止了眼淚。

    系統見狀感慨：【水里的龍就是厲害，這般收放自如，水龍頭成精不過如此，咔咔咔。】

    風鸞：？？？

    而文魚用力點了兩下頭，認真道：“主人放心，我意已決，無論如何都不會后悔。”

    裴玞終于點頭，隨后便在風鸞的紅綢幫助下，重新靠近結界，小小的手掌輕輕伸出。

    文魚迅速將自己的額頭抵了上去。

    一人一龍就這樣隔著結界，重新締結了靈寵契約。

    在契約完成的那一刻，文魚額上有淺淺白光一閃而過，身上也多了一層契約產生的禁制。

    換成其他靈獸，多少會因為失去自由而有些失落。

    但文魚卻不一樣，它歡喜得很，巨大的身軀在寒潭里盡情舒展穿梭，甚至連潭底的巨石塊都被它掀起來不少。

    靈魚們紛紛躲避，裴玞也面露無奈，笑著對自己目前唯一的靈寵道：“好了，等會兒我們出去以后你再開心，現下先忍忍，文兒乖，莫要弄壞了結界。”

    文魚立刻聽話地停了下來，歡歡喜喜地重新貼在結界上。

    而就在這時，有一條淺藍色的靈魚湊了上來，眼巴巴地看向了裴玞，軟聲道：“我也想要重新簽契約可以么？”

    裴玞則是看向它，很快便認出來這也是自己以前養過的靈魚之一。

    正要開口，卻見文魚已經轉過頭。

    它既沒有威脅，也沒有恫嚇，甚至能從龍臉上看出淡淡笑意，說起話來也是我見猶憐：“你剛剛說什么，我沒聽清，再說一遍可以么？”

    許是因為文魚的和順態度給了小藍魚勇氣，它大著膽子道：“我想……”

    話音未落，便見文魚甩了一下尾巴，重重擊打在了被掀起來的巨大石塊上。

    “砰！”

    只一下，便把石塊給打了個粉碎，在水下瞬間散開，渾濁一片。

    風鸞：……

    畢方：？？？

    系統：咔咔咔咔咔咔。

    而裴玞距離結界最近，看得也最真切，猝不及防下心里一驚，若不是有紅綢托著，只怕他已經被往后跌了下去。

    好不容易穩住身子，他急忙抬頭，便見文魚依然帶著笑，隨后請擺龍尾，動作輕柔地湊近小藍魚。

    在對方驚恐萬分的目光中，文魚緩緩開口：

    “不，你不想。”

    小藍魚哆嗦了好一陣，大腦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剛剛說過的話，急忙尖叫：“對對對，我不想！我特別特別想要自由，靈寵契約我不簽了！”

    文魚輕笑，隨后一雙眼睛掃向了其他靈魚。

    目光所及之處，便是一片“我也不想真的不想”的聲浪。

    文魚滿意點頭，重新看向了裴玞，語氣依舊嬌柔動人：“主人你看，你只有我了。”

    裴玞：……？？？

    作者有話說：

    裴玞：說好的加入不拆散……

    文魚：微笑.jpg

    系統：當養的魚變成龍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會有這一天，咔咔咔咔咔

    #綠茶味兒的瓜子就是好吃#

    第81章

    雖說重新認主的希望破滅了, 但是靈魚們倒也沒有太多失落。

    一則是因為它們對裴玞的執念并沒有那么深，這些年也早就適應了在寒潭底的生活。

    二則，是因為確實打不過文魚……

    曾經被裴玞收留的十幾條靈魚對視一眼, 然后不約而同的吐了個泡泡。

    這也不怪它們，誰能知道大家都在好好做魚，突然有一個就變成龍了呢？

    和龍搶人大約是嫌命長。

    于是, 文魚順利成為裴玞的靈寵，也是唯一一只靈寵。

    待他離開了石室結界后，紅鱗魚龍便親昵地湊過來, 嘴里說著思念主人的話，聲音嬌軟可愛, 半點不見剛剛拍碎巨石時候的霸氣。

    畢方則是單腳點地，帶著籠罩住它的防水泡泡悠然漂去，穩穩停在文魚旁邊, 很是好奇又有些探究的給對方檢查身體。

    畢竟魚化龍形難得一見, 總要好好觀察一下才好。

    而風鸞卻是用靈力護體, 隨后去往了靈魚群。

    若是尋常靈魚，警惕心往往極高, 特別是風鸞身負元嬰修為，哪怕只是看一眼都能把魚兒嚇跑。

    偏偏寒潭底下的這些魚兒們大多是在靈脈枯竭后出生的, 從未見過外人，更沒見過修士。

    即使能感覺到風鸞身上的靈氣波動, 可靈魚群都沒有躲閃，反倒睜著圓眼睛好奇地朝她看。

    最終還是剛剛被文魚嚇唬過的那條小藍魚游上前來。

    魚鰭擺動，魚尾飄逸, 身上的藍色鱗片干凈光潔, 反射著悠然光亮, 雖然個頭不大，但足夠漂亮。

    此時它魚鰭輕晃，像是行禮一般地俯了一下身子，恭順開口：“見過少宗主，不知少宗主可有吩咐？”

    風鸞便問：“你認得我？”

    小藍魚晃了晃腦袋：“剛剛主人……我是說，尊者已經給我們介紹過了。”

    風鸞點點頭，并未過多置喙他們主寵之間的事情，直接說出來意：“你們是否想要離開寒潭？”

    小藍魚一愣：“什么？”

    風鸞緩聲道：“之前寒潭意外封閉，這才導致你們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呆了數百年，如今靈脈修復，寒潭重開，倒是可以讓你們的家人離開此處。”

    本以為對方會答應，可是小藍魚只是略想了想，便行禮道：“多謝少宗主關心，不過我們暫時不想離開。”

    風鸞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為何？”

    小藍魚認真回道：“這么多年來，我們早就已經適應了潭水，而這里之所以會被尊者們選成清修之地，便是因為此處靈氣充盈，想要再找一處類似這樣的地方進行修煉怕是難了，既如此，我等倒是不太想要去外面冒險。”

    “此話當真？”

    “當真的。”

    說罷，小藍魚還回頭和其他魚兒商議，最后得到的都是同樣的回應。

    風鸞便不再說什么，只管道：“既如此，爾等便繼續留在此處便是，若是有朝一日想要離開我宗也不會阻攔。”

    小藍魚的臉上看不出表情變化，可是清亮聲音里是顯而易見的感激：“多謝少宗主，我等定然守好寒潭，無論以后修為如何，都會為了宗門盡己所能。”

    風鸞心知，這是靈魚們在提出交換條件。

    云清宗提供修行庇護之所，它們一旦修煉得成便會為宗門做事。

    彼此之間并不需要簽訂契約，只要靈魚想要修煉，那么就要還了和云清宗的恩情。

    互惠互利，方能長久。

    于是在彼此的默認下，靈魚們拖家帶口留在寒潭，風鸞則是與裴玞和畢方一道準備離開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