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理由很簡單：

    別管怎么考, 總歸是弟子們?nèi)タ迹约褐皇莿? 當(dāng)然不用考試！

    反正卷人不卷劍。

    既然和自己無關(guān)，那他就對此事抱有極高的熱情。

    看人考試肯定很有意思！

    而此時巫儀陽只覺得腦袋嗡嗡響。

    他從不覺得自己蠢笨, 恰恰相反，他從來都自我感覺良好, 覺得自己是第一聰明人，每一步抉擇都無比正確。

    不然，他怎么能從一個孤兒, 一步步變成了上虛宗宗主的得意弟子？

    結(jié)果到這一刻, 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的離譜。

    好像每個環(huán)節(jié)都出了些細微的偏差, 最終讓他走上了一條完全無法回頭的路。

    ……不，自己還能搶救一下。

    巫儀陽不敢再要天陰燈，也不敢再提自家?guī)熥穑皇俏站o雙拳，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和緩些：“過往是晚輩唐突了，還望前輩……”

    風(fēng)鸞卻沒等他說完，便道：“你所做之事，遠非唐突二字便能概括。”

    巫儀陽微愣：“前輩可是憎惡我離開云清宗？”

    風(fēng)鸞淡淡回道：“你自己選的路，我懶得理會。”

    “那是因為我之前想要構(gòu)陷令徒？”

    “小事罷了，損的是你的德行。”

    “難道前輩覺得我不該煉化李舒安的魂魄？”

    “他的報應(yīng)，你的冤孽，總有循環(huán)。”

    巫儀陽著實不知道自己還做過什么錯事，一時間也有些語塞。

    風(fēng)鸞倒也沒難為他，平靜道：“我之所以不饒你，一是因為你辜負(fù)劍冢，二是因為你不善待飛劍。”

    巫儀陽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劍竟是握在風(fēng)鸞手上。

    他一驚，想要喊，結(jié)果卻聽風(fēng)鸞道：“當(dāng)你將飛劍丟棄的時候，便跟著丟掉了身為劍修的本分，蠢鈍如豬，無藥可救。”

    說完，風(fēng)鸞便不再看他，只管將已經(jīng)破損的劍鞘溫柔的給劍套上，隨后雙手執(zhí)劍，高高舉起。

    然后用力的落下！

    因為套著劍鞘，加上風(fēng)鸞用的力道并不算大，故而劍尖只是硬生生的砸在了巫儀陽背上，并沒有貫穿。

    但巫儀陽口中的叫聲卻比真的刺穿了他還要凄慘。

    “啊啊啊啊啊啊！！！”

    這動靜把周圍人嚇得一哆嗦，遠處的上虛宗弟子們也嚇了一跳。

    風(fēng)鸞卻是面無表情，也沒有任何猶豫，依然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一動不動。

    一直到劍身上的光芒消散，她才緩緩挪開了劍身，低頭瞧著已經(jīng)趴在地上沒有一絲動彈力氣的巫儀陽道：“這劍我拿走了。”

    此話一出，巫儀陽便有了反應(yīng)。

    剛剛弄丟了天陰燈，弄壞了法器，如今居然連飛劍都要沒了？

    他抬不起頭，可還是咬牙道：“你不能……”

    風(fēng)鸞卻道：“不，我能，因為這飛劍本就是云清宗劍冢所出，你是否離開云清宗，我不會管，也不想管，但是飛劍乃是云清宗之物，于情于理你都要歸還。”

    巫儀陽原本顫抖的身子猛的一頓，似乎沒想到還有這樁事情。

    而一旁的凌元子點頭道：“是啊，這本就是修真界的規(guī)矩。”

    空谷仙子也頷首：“只有這般才能有所了結(jié)，合該如此。”

    但這些巫儀陽卻是不知道的。

    或者說，他的師尊曾提起過，他卻從未認(rèn)真聽從，本著“占便宜沒夠”的原則，自然不會把快要倒掉的云清宗放在心上。

    就在他發(fā)懵的時候，風(fēng)鸞接著道：“原本將飛劍收回便好，無奈看上去你這些年似乎再無寸進，所有修為皆緣自我宗心法劍法，剝離飛劍必會傷及自身，你的金丹怕是保不住了。”

    巫儀陽這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痛的麻木的內(nèi)府之內(nèi)空蕩蕩一片，竟是什么都沒有……

    修士，沒了金丹，就等于變回普通人，甚至還不如普通人。

    風(fēng)鸞卻有些感慨：“這飛劍到底顧念著與你的過往，最終還是留了你一命，已經(jīng)算是它仁至義盡，希望你未來好自為之。”

    話雖如此，可是其他人都知道巫儀陽已經(jīng)沒有了前路。

    金丹破碎，即使留著命，也是廢人一個。

    更不要說那些上虛宗的弟子為了遮掩自己臨陣脫逃的行徑，怕是不會留下他這個活口。

    但是這些尋根究底不過是巫儀陽咎由自取，眾人都不信佛，自然沒那個寬恕一切的菩薩心，由著上虛宗弟子將他帶走。

    連個眼神都欠奉。

    而對于那邊還在和金羽十六旗貼在一處的天陰燈，飛花谷和飛虹門的兩對師徒都格外稀罕，湊過去瞧了許久，但都沒有占為己有的心思。

    誠然，在修真界中殺人奪寶的事情不稀罕，但那也要分對象。

    且不提天陰燈儼然已經(jīng)認(rèn)了云清宗，單單說風(fēng)鸞剛剛的決絕狠厲，怕也是讓人興不起一絲對付的心思。

    于是幾人只是瞧了瞧，然后便散開來。

    左右現(xiàn)在還不到九曜閣關(guān)閉的時候，天陰燈在風(fēng)鸞的控制下也允許他們離開這處陣法，既如此，與其留在這里看著一個自己注定拿不到手的物件，倒不如早早去其他陣法里闖一闖。

    總歸九曜閣中多是無主之物，趁早多搜羅一些才是上上之選。

    不過七川等人并沒有離開，而是稀罕地在這個由天陰燈構(gòu)造出的環(huán)境中走走看看，會數(shù)一數(shù)山巒，瞧一瞧房屋，尤其是如今隨著陣法修復(fù)而漸漸出現(xiàn)的那些地方，每每見到便頗為驚喜。

    風(fēng)鸞卻沒有跟著一起，將弟子托付給洛卿澤和冷玉后，便叫上了嫵娘，隨后輕身前往了一處洞府。

    系統(tǒng)細細打量，只覺得這處洞府和其他的沒什么太大不同，獨獨門口有塊怪石頗為奇特。

    看似平滑，但卻被人為地敲下來了好些地方，這里一個坑那里一個坑的，此時正屹立在山洞之前。

    風(fēng)鸞有些懷念地摸了摸這塊巨石，然后便看到天陰燈在石頭周圍繞來繞去。

    嫵娘好奇：“它在做什么？”

    風(fēng)鸞回道：“它在認(rèn)母。”

    嫵娘：？？？

    系統(tǒng)：……總覺得這個說法有點耳熟。

    然后便聽風(fēng)鸞道：“此處乃是我七師兄裴玞的居所，這塊石便是他制作法器的材料。”

    嫵娘似有所感，昂頭看向了天陰燈，果然見這燈的顏色材質(zhì)和石頭別無二致，便驚訝道：“難道說，天陰燈就是從這上面挖出來的？”

    風(fēng)鸞點頭：“正是，所以這便是其母。”

    嫵娘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其實不一定要這么說吧……”

    風(fēng)鸞回道：“劍能有母親，燈也能有，我們云清宗不僅沒有物種歧視，法器之間也是平等的。”

    嫵娘一臉“我不懂，但我很震撼”的表情。

    而系統(tǒng)徹底沒聲音了，生怕風(fēng)鸞帶著他去幻境中的劍冢再拜一拜。

    倆媽就夠了，不能再多了。

    而入了洞府之后，便發(fā)覺內(nèi)有洞天。

    最外面是一處開闊地，上有數(shù)顆夜明珠照亮四周，雖然擺放著不少未完成的法器，但井然有序，并不散亂。

    內(nèi)里顯然還是有其他石室的，可是風(fēng)鸞并未走入那條相連的甬道。

    哪怕只是陣法幻境，她也依然不會貿(mào)然進入同門內(nèi)室。

    于是，風(fēng)鸞便只是在外面盤膝而坐，隨后拍了拍自己面前的軟墊：“嫵娘，在這里坐好。”

    嫵娘聽話地落在風(fēng)鸞面前，小心地調(diào)整好腦袋的位置，然后乖巧道：“坐好了。”

    便見風(fēng)鸞伸出手，將外面的天陰燈招進來，正正擺在兩人之間的位置。

    隨后，她伸手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根同樣瑩白如玉的物件。

    嫵娘一眼認(rèn)出：“我的靈骨！”

    風(fēng)鸞頷首，一邊將靈骨置于天陰燈上一邊緩聲道：“此燈有凈化之功，于你而言便是上好機遇，原本按著你的修為是無法收服靈骨的，可是有了此燈作為助力，雖然修為之事你還需要自行刻苦，但是卻可以先將靈骨交付與你，只是會有些疼。”

    嫵娘死死盯著那根脊骨，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激動，可到底還是尾音顫抖：“那，疼過以后，會怎么樣呢？”

    風(fēng)鸞知道嫵娘過去凄苦，便放緩了聲音，輕聲道：“之后便可以重塑鬼身，讓你重新得到一個完整的靈魂，同時還會用靈氣掩蓋鬼氣，只要多加小心，至少看上去能夠與人無異，助你走上鬼修之路。”

    此話一出，嫵娘便死死的咬住嘴唇，克制著自己不要發(fā)出尖叫。

    曾幾何時，修煉便是她最大的指望和期盼。

    而在死的時候，她萬念俱灰，只覺得自己這輩子連帶著整個家族都葬送掉了。

    萬沒想到，竟是還能有改命之日！

    于是，嫵娘毫不猶豫：“師尊，我不怕疼，我可以忍住的，求師尊救我！”

    風(fēng)鸞早便知道她會如此選，微微頷首，不再說話，只管專心驅(qū)使天陰燈為她修復(fù)靈骨靈魂。

    其中的關(guān)節(jié)嫵娘看不清晰，對于天陰燈的運作原理她也不甚知曉。

    只覺得眼前白光閃爍，頭顱緩緩飄起，靈骨悄然連接。

    然后她就無暇注意旁的事情了。

    因為，劇烈的疼痛迅速蔓延開來，尖銳的刺痛感就像是一瞬間沖破了天靈蓋一般，讓她克制不住慘叫出聲，直接把系統(tǒng)給嚇得一哆嗦。

    風(fēng)鸞迅速手捏法決，將嫵娘的聲音隔絕開來，但卻沒有停下修補的動作。

    她知道，此法很疼，但總是要有這一遭的。

    若說靈骨剝離導(dǎo)致靈魂撕裂的痛楚是一，那么靈魂新生便是十。

    從無到有，而且是迅速催生，怎么也不會是簡單事。

    為了避免劇痛傷及道心，風(fēng)鸞分出一絲靈力加以安撫，其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天陰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