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竇嬰將竹簡接過,但卻并沒有打開來看。 “其實公主不請我來敘話,我也是要過來的。”他這般說著,將竹簡重重的放在案桌上,“田蚡尚且敢朝我索要東郊的土地,其他人他又怎會放在眼里。” 劉嫖皺起眉頭,“他問你要地?” “是啊。”竇嬰譏諷的笑了下,“自打太皇太后去世后,他的私欲和胃口就越來越大了。” “陛下竟也不管嗎?”劉嫖問道。 竇嬰搖了搖頭,眼中深沉一片,“他是太后的弟弟,陛下的親舅舅。陛下信任他自然多過信任我。” 竇嬰的話如同一盆冷水,將劉嫖多日來的散發熱度的大腦澆了個徹底。 劉嫖發現自己著相了。因為出事的是自己的一雙子女,所以她急躁了。可是跳出來再看,她突然發現,不管是朝堂還是后宮,所有人都忽略了劉徹扮演的角色。 劉徹在忌憚竇嬰,在忌憚竇漪房留下來的人,所以才任由田蚡鬧騰也不插手去管! “前幾日早朝,御史臺彈劾我手下的部曹,陛下當場革了他的職,并任命田蚡舉薦的人上任。”竇嬰說著,臉上陰沉一片,“我知道自己該隱退了,只是我一走,我們兩家在朝堂之上可就再無依仗了。” 劉嫖氣氛的咬了咬后槽牙,才覺得入局之人不管怎么做都是錯的。 田蚡因為有劉徹的扶持,所以才敢這般肆無忌憚。可是她們卻不能就這么垂手伏誅。正如竇嬰所說,他要是真辭了官,誰敢保證劉徹會打壓田蚡而不是繼續重用?真叫田蚡只手遮天那就完玩了。而且論私心,她不能看著王娡和田蚡這般作威作福,禍害了她兩個孩子還能不受懲治。 “如果陛下有意包庇,那圈田受賄之事頂多使他傷筋動骨,不能動其根本。”她眉頭緊蹙的說道。 竇嬰抬起眼來,神情頗為冷凝嚴肅:“我懷疑田蚡和淮南王謀反之事上有牽扯。” “你確定?”劉嫖詫異的問,但轉念一想,田蚡這么個見錢眼開的主,不可能沒收過淮南王的賄賂,他要是高興之余說點近臣才知道的消息也很正常。 “田宅曾經趕出去一個管事,我是從他嘴里聽說的。”竇嬰胸有成竹的握緊了拳頭,“我竇嬰雖離君子的品性差的遠,但也知道忠義二字。于公,我不能看著田蚡這種jian佞霍亂朝政。于私,我也厭惡此等小人之極。” 竇嬰沉聲問道:“我來只想問問公主,皇后在后宮可否安穩?” “一來有先帝的遺詔,二來太皇太后在后宮經營多年,也給皇后留了不少人手。”劉嫖回道:“不管如何,皇后始終是皇后。” “那就好。”竇嬰深吸一口氣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我回去后便會遞上辭呈。之后我會以列侯的身份帶著這份罪證前去宣室殿狀告田蚡。” “把田蚡拉下來之后呢?”劉嫖問他,“你這樣不僅得罪了太后、陛下,還得罪了他那一派的所有人。” 竇嬰凜然的笑了,眼中盡是對他們的輕蔑:“既然要做這件事,我就沒想著繼續做官了。只是我求公主給我們家留條路。只要皇后坐得穩,我竇嬰就不怕得罪人。” “你放心。”劉嫖懇切的向對方承諾,“叫你家兒子多生幾個孩子,有你這樣的祖父調教,我等著他們將來成為棟梁之材。” 竇嬰放心的點了點頭,起身便要離去。 “竇嬰,”劉嫖突然想起一件事,出聲將他攔住,“我知道先帝曾經給你寫了一道密旨。”她不確定的蹙起眉頭,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先帝曾對我說,這道旨意希望你永遠也不要用。” 竇嬰停下了腳步,鄭重的說道:“公主放心,有這些證據不怕扳不倒田蚡,還不必動用先帝密旨。” 聽到竇嬰這般說,劉嫖便也不繼續叮囑了。 等他走后,她望著天邊那一輪狡黠的月亮,不知道事情發展是否能按照他們的預料進行。 過了幾日,竇嬰辭官之事鬧的沸沸揚揚,劉徹同意了竇嬰的案牘,自此竇嬰便不再是丞相了,而丞相之位落在了田蚡頭上。 劉嫖在家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后,心中止不住的冷笑。 就這么個會鉆營的人竟然做到丞相的位置,真是老天瞎了眼了。 不過想到竇嬰那日的打算,她又克制住了自己的火氣。等著吧,她想,沒你幾天好日子過的。 只是事情卻出乎了她的預料,她沒有等來田蚡倒臺的消息,卻等來了竇嬰被下了詔獄,竇宅被禁軍圍困的消息。 “今天的情況你仔細說給我聽。”劉嫖對堂下下跪的小廝說道。 那人臉上黑一塊白一塊,泥巴快糊了半張臉,他跪著帶著哭腔回道:“今日巳時過半的時候,宮里頭來了人,說是要取先帝留下來的密旨。巳時末的時候,一隊禁軍突然闖入,說我家大人偽造圣旨。夫人慌了神,趁著他們圍困的縫隙叫小的跑到您這報信。公主,您可要救救我們大人啊。” 劉嫖懵了。 “偽造圣旨?圣旨如何有假?!”她心下驚詫,當即站了起來。 那日竇嬰說扳倒田蚡用不著密旨,可是現在卻用了。或者說,宣室殿內出了事,讓他不得不拿出密詔來以圖將田蚡繩之以法。但是那密詔她是知道的,雖說不知道上頭寫了什么,但確實是劉啟寫給竇嬰的,怎么可能是偽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