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體育課，閑來無事，女孩們都圍坐在樹蔭下聊天。

    人群中只有裴嘉茉靜靜站在一旁，低著頭，看著葉隙間篩落的光影在她的腳邊搖曳游動。

    “嘉茉。”突然有人叫她，裴嘉茉望過去，是周思園。她正朝自己招著手，笑起來有著淺淺酒窩的女孩子對她說：“你過來坐呀，那里很曬的。”

    周思園見她站在那里沒有動，只好起身跑過去，牽住她的手，“過來嘛，和我們坐在一起說話。”

    手心的溫度熨貼著她。

    溫?zé)岫彳浀模桥⒆拥氖帧?/br>
    她是在向自己示好么？

    裴嘉茉不解，任由自己被人拽到樹蔭下。

    女孩們自覺給她讓出位置，望著她清遠(yuǎn)淡然的面孔，想和她說話，又有些不敢。

    裴嘉茉是假期中途才轉(zhuǎn)來一中的，沒來上過幾節(jié)課，卻在假期學(xué)習(xí)的間隙中拿了一塊競賽獎牌。

    她很少與人交流，多數(shù)時候都安靜地坐在那里學(xué)習(xí)。

    但與那些怪異而冷漠的優(yōu)等生不同，裴嘉茉這個人仿佛有著屬于自己的結(jié)界。

    因?yàn)椴恢酪c她說些什么，女孩們只得繼續(xù)先前的話題。

    “林躍是真的很帥啊。”倪倩將傾慕聲音壓得很低，循著她的視線，能夠看見七班的隊(duì)伍站在烈日下集合。

    “是啊，混血嘛，當(dāng)然帥了。”周思園笑著回應(yīng)。

    “不僅帥，性格還很好，七班的女生真的有福氣啊。哪像我們，班里的男生一個個都長得歪瓜裂棗。”另一個短發(fā)女孩隨聲附和，同時又將話題轉(zhuǎn)給裴嘉茉：“嘉茉，你覺得林躍帥么？”

    她看見那個混血的男孩，目光僅僅在他臉上停留叁秒，回答：“就那樣吧。”

    平靜漠然的語調(diào)勾起了那些女生的好奇心，一個個忍不住地向她追問：“嘉茉連林躍都覺得不帥么？”

    “那嘉茉會喜歡什么樣的男生呢？”

    聽到這個問題的第一瞬間，裴嘉茉想到顧決。

    幾乎是沒有一絲猶豫。

    “溫柔的。”她回答完，心跳也隨之變得躁動。

    或許是這個回答不夠具象，太像模版式的答案，沒有任何能夠令人遐思浮想的空間，于是女孩們的好奇心也隨之消解。

    但很快，又有一件事引起她們新的注意。

    “誒！你們看那個，那個好像也很帥。”

    “誰啊，誰啊？”

    周思園伸出手，在不遠(yuǎn)處的隊(duì)伍里指了指，“那個穿黑色T恤，站在林躍旁邊，比林躍還要高不少的那個。”

    少年站在人群中，沉默的背影高而顯眼。

    裴嘉茉的眼神滯住，落到他身上，便不能移轉(zhuǎn)。

    “天吶，好高，感覺有一米九。”短發(fā)女孩捂住嘴，小聲驚呼，等觀察仔細(xì)后，語氣又變得有些失望：“可是他看著很不好惹，如果遇到這樣的人，我是一定不敢和他說話的。”

    “他好兇，看著就害怕了，哪敢上去說話啊。”

    這時，倪倩開口了：“你們說的是顧決啊。”

    “怎么了？你認(rèn)識他？”

    倪倩：“認(rèn)識啊，我們以前一個中學(xué)的。”

    終日泡在題海里的姑娘們向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供消遣的八卦：“聽你這口氣好像有故事嘛，快說快說。”

    倪倩笑笑，“倒也沒有什么故事啦，就是，你們知道咱們學(xué)校的網(wǎng)球場么？”

    “知道啊，怎么了？”

    “那就是他爸捐的。”

    “哇，他家這么有錢啊。”

    倪倩：“練網(wǎng)球的嘛，家里都不差錢。我就記得他從前球打得很好，從國外回來參加了幾場比賽之后就進(jìn)了省隊(duì)，但是前幾年，因?yàn)橐淮尉郾姸窔皇￡?duì)除名了，而且聽說當(dāng)時毆打的還是隊(duì)里的教練還是隊(duì)醫(yī)來著，因?yàn)檫@件事鬧得很大，說出去不好聽，又要背處分，他爸索性就給咱們學(xué)校捐了一個網(wǎng)球場，這才把他送過來讀書的。”

    一陣長久的靜默后，有個怯軟的聲音率先冒出來：“……那這種人是不是有暴力傾向啊。”

    這個年紀(jì)的女生大多都喜歡那些溫柔開朗的少年，像林躍和藝術(shù)班有些男生那樣，白凈、清雋，有著天真和煦的眉眼和溫柔性格。

    而像顧決這樣，即便面孔生得再好，可身高和眼神給人的壓迫感始終太過明顯，加上平日里又總是悶不吭聲，導(dǎo)致女孩們見了他只會下意識地避退，根本不會想到要接近。

    更別提他還有惡性事件在身。

    “好可怕，我們以后遇見他要離遠(yuǎn)點(diǎn)才好。”

    女孩們頻頻點(diǎn)頭：“是啊，我最怕這樣的男生了。”

    裴嘉茉一時被她們天真的口吻逗笑。

    短發(fā)女孩湊過來親昵地挽住她：“嘉茉，那個男生看起來好兇，你說對不對嘛？”

    裴嘉茉彎彎唇角，沒有回答。

    話題很快被轉(zhuǎn)開，在那之后，又不知說到哪里，女孩們笑作一團(tuán)，倚著彼此的肩臂嬉笑打鬧。

    九月溫?zé)岬年柟忏@過葉隙，在她們臉上游動跳躍。

    裴嘉茉被光斑晃得輕輕閉眼。

    她想，那些女孩一定是弄錯了，這個世界上一定沒有比顧決還要溫柔的男生。

    她遇見過，所以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