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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微笑,搖了搖頭。 小鼓催律,京胡和小三弦拉起來了。 窗玻璃映著濃艷的顏色。 夏涼打開戲本,看著戲詞。 季天說:“老年味十足,還真不像團購能找到的,你粉絲質量太高了,可以透露一下是誰推薦的嗎?我不信這券你能搶到。” 夏涼說:“聽不懂,可以看戲本。” “不看不看,涮著羊rou呢。”季天說,“我咸豐人,這故事,聽長輩說過。” 夏涼說:“那你給我講一講。” 季天說:“楚漢之爭嘛,當時各地起義反抗,好像是……楚懷王,對,懷王和將軍們約定,誰先打進函谷關,誰就可以當關中王。” 夏涼說:“其中有項羽和劉邦。” 季天說:“是啊。” 夏涼合上了戲本。 大紅旗袍從走過巷堂,風鈴輕響。 春香又撩開珠簾,端進師傅刀下杰作。 “新切的羊rou卷兒。” 夏涼說:“謝謝。” 季天說:“小jiejie,你可以跟我們說一下這出戲的背景故事嗎?” 春香頓了頓,笑回道:“劉邦和項羽啊,當時,他們走的是兩條路。項羽在巨鹿與秦軍主力交鋒,打的是勝仗,被尊為戰神,卻因為一路屠城,消耗了太多時間;劉邦的實力弱,所以聽張良的,繞道而行,趁虛而入,頭尾只打了三戰,反倒率先攻克咸陽,收盡民心。” 夏涼說:“所以項羽輸了?” 季天說:“虞姬陪他死了?” 春香微微點頭,掩簾出去了。 rou卷兒薄厚均勻,如云在血里飄。 戲伶的唱腔咿咿呀呀。 夏涼用手托著腮,突然有些共鳴。 “也不知道,鴻門宴上,項羽是不是因為念舊,想起二人曾并肩作戰的日子,才放了劉邦一馬,自己卻落得自刎的下場。” 季天蘸了麻醬,吃了rou片,把兩扇舊窗戶關起來。 火鍋煙囪里的木炭亮了亮。 兩個人都喝得有些醉意。 夏涼說:“不聽了?” “我聽得心亂,你話外有話。”季天說,“你和我,誰是劉邦,誰是項羽?” 夏涼拿起筷子,叮叮咚敲火鍋爐子:“我們好好的,為什么要討論歷史人物?” 季天說:“主要……這倆皮膚我都有。” 夏涼說:“我就喜歡項羽,真英雄。” “怎么說呢,雖然項羽會打仗,但我更佩服劉邦。”季天說,“成王敗寇,就像打一局游戲,自家基地被推平了,一個人超神又有什么用?” 夏涼笑了:“季神曾曰,人總是追求自己沒有的東西。” 一出唱罷,霸王話未出口,已見虞姬自刎于前,頓足不已。 ? 夜遲了。 從恒寶記出來,夏涼不太記得路,只依稀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季天去結賬,然后在打包剩菜的時候,問他想住外面還是回花西院子。 房卡刷開門禁。 柔和的水聲。 地毯蓬松柔軟,輪子陷進去。 “我,我還要直播呢……誒,你別,別脫我褲子。” 夏涼暈暈乎乎的。 因為酒精利尿,所以紙尿褲拆下來沉甸甸的,撲通就掉進了垃圾簍最下面。 水霧升騰。 季天淋洗著夏涼的身體。 “笑什么。”夏涼說。 “你的骨頭好硌手。”季天說。 “我有什么辦法。”夏涼覺得,季天的手比熱水還要燙。 “你就是半瓶紅星二鍋頭的量,相當于三瓶π啤,知不知道?”季天說,“以后去ART,如果有怪叔叔怪阿姨灌你喝酒,自己得記著喝了多少。” 夏涼的臉紅紅的,還在說醉話。 “哪有那么多怪人,除了你,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對我感興趣,我連路都不會走,我那么努力,結果一場病,又瘦回80斤了,哈哈。” 夏涼的皮膚光滑敏感,稍微一碰就會泛起粉紅,在酒精作用下更迅速。 洗發露是薰衣草味的。 季天先沖濕,打了泡沫輕揉夏涼的頭發。 夏涼的耳邊沙沙響。 按摩完夏涼的頭,季天看向洗臉臺上的白色小盒子。 “你不要碰,很臟,你去叫我的護工進來,讓他……”夏涼抬手比劃了兩下。 透過面前的全身鏡,夏涼見季天又收回了目光,正炯炯地看著自己。 “我知道怎么做,不覺得臟。”季天說,“我幫你。” 水沖著泡沫流盡。 針筒、硅膠導管、潤滑液、止血夾、溫水……鏡子前的那具形體微微鼓起。 忽然,瞳孔失去焦距。 空了。 “不要看。”夏涼把臉埋進季天的胸膛,喊聲痛苦萬分,“求你了。” 他有時候也恨季天,恨季天總是這樣強硬地進入他生命中最隱晦的部分,似是要把他的骨頭揉碎了,拌著血rou一起吃掉。 不幾次,水流變得清澈。 浴室恢復馨香。 季天看著鏡子里的人:“是你說,要登高些,再高些,等看夠風景再痛痛快快坐雪橇滑下來;是你答應我,要留得青山在,一直在一起..可就算你不遵守,我又能怨什么?如果是我,未必能做更明智的選擇,如果是我,我一定不如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