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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李叔狀似難受的敲著胸口,打斷了老爺子即將止不住揚起的笑意。 “李叔,注意身體。”江泠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說道。 “你還有臉回來!”江老爺子立馬收斂起了笑容,面色猙獰的一聲怒吼,驚的桌子上的茶碗都震了一震,茶湯濺在了黃花梨木的桌子上。 怎么樣?老爺子瞄了瞄一旁站的筆直的老李,眼神得意極了。 可以,繼續(xù)保持!李叔豎起了大拇指。 “不是您叫我回來的嗎。”江泠面不改色的坐在老爺子的下位。 趁著江泠不注意李叔遞過來一疊薄薄的紙,老爺子抓起就猛地扔到了江泠腳邊,大聲罵道:“兔崽子!還敢頂嘴!滾起來!誰讓你坐的!” 江泠慢悠悠的蹲下,撿起了落在地上的幾張紙,略略的看了一眼,不出她所料果然是星川娛樂的財務報表。 “給我解釋解釋!”老頭兒使勁地敲了兩下拐杖,發(fā)出了兩聲重重的悶響。 “您都看到了,還要我解釋什么。”江泠微微抬眼,視線移到了老爺子生氣的臉上淡淡地說道。 “你!”老爺子作勢就要打在她的身上。 “和氣生財和氣生財。”李叔著急忙慌的抱住了江老爺子,嗯,今天比往常都快,都進行到生氣的第二步了。 第18章 ”爺爺?shù)幕貞洝?/br> “小小姐,快給老爺認個錯。”李叔一直在旁邊對著江泠擠眉弄眼,其實抱著老爺子的手壓根兒就沒用力。 江泠無奈的看著兩個老頭一唱一和,他們自以為表演得滴水不漏,可是眼前這對話她經(jīng)歷了不下數(shù)十次。 江泠淡漠的眼眸中出現(xiàn)了一絲波動,對她來說,在老宅成長的記憶實在不值得懷念。自從搬出去住以后從來沒有主動回來一次。 老頭兒年紀越大越是容易胡思亂想,每次騙自己回來的伎倆也一模一樣,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個繼續(xù)演,一個裝作配合。 “爺爺,我錯了。”她眼瞼微微垂了一下,從善如流的認錯,心里默念倒計時三二一。 “哼!”江老爺子扁扁嘴,看似賭氣的坐回了主座上,胸口劇烈的起伏,鼻子里喘著粗氣。 “告狀的人都跑到我這兒了!”老爺子沉沉的說道,一個巴掌拍到了扶手上,江家大廳里的傭人都靜悄悄的,躲在角落里氣定神閑的看著這對互相對峙的爺孫。 自從江家經(jīng)歷了分家這件事以后,老爺子更是特別的寵愛這位小小姐,每次生氣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他們都習慣了。 “是我的原因。”江泠抿了抿唇,沒有多余的辯解,爽快的認了錯。 老爺子被江泠的話一噎,唇邊的胡子翹得老高,擔憂的看著下方的挺的筆直的孫女,這就是他勞心勞力教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繼承人?這性子直來直去的,黑白顛倒不會嗎! 江泠沉靜的望著他,眼眸清亮深沉,這幅倔強的模樣逐漸與他記憶中的小女孩兒重合,老爺子的眼里充滿了懷念與感傷。 他這輩子一共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江以誠練達老成,對商業(yè)上的事都有自己獨特敏銳的見解,小兒子江以明頑劣不堪,胸無大志,但是能說會道很會討他的歡心。 這根本不用斟酌,他幾乎是一錘敲定了江以誠作為江家的未來的繼承人。沒有其他世家爭奪繼承權的雞飛狗跳,兩兄弟手足情深。但是難免天有不測風云,兄弟倆去參加公司一年一度的年會的時候,一前一后被重型貨車夾擊,現(xiàn)場之慘烈,每每想起都心痛難忍。 接到通知后,他匆忙趕到現(xiàn)場,兩輛昂貴的賓利被拉貨的大車擠在中間,剎車瞬間產(chǎn)生的強大沖擊力擠得前面的車變成了一堆爛鐵,車頂棚被掀起,殘骸散落一地,車身已經(jīng)支離破碎的看不出原形了。 車子的汽油罐裂開,汽油一滴一滴的聚成股爭先恐后的往外涌,氣味刺鼻難聞甚至還冒著白煙,現(xiàn)場疏散人群的警察告訴他隨時都有爆炸的危險,不允許他靠近。可是隔得那么老遠,他還是看見了老大耷拉在外面的手成了青灰色,鮮紅的血漬滴在地上,順著粗糙的路面無聲的蔓延開來。 以誠夫妻倆連同剛出生的二小子命喪當場,聽執(zhí)法的警察說,老大的死因是參差不齊的幾根鐵條穿透了司機的眼窩,接著貫穿了他的心臟。以明的車跟在他哥哥的后面,沒有那么嚴重,可是江泠的mama也送醫(yī)搶救無效死亡,只剩下了十歲的江泠和一條腿殘疾的江以明。 老爺子偏了偏頭,皺起眉頭嘆了口氣,他看著大門外一片郁郁蔥蔥生氣盎然的斑竹林,看著身旁永遠沒紅過臉的儒雅老李,看著大廳內(nèi)古樸雅致的陳設,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起了六年前,他下定決心分家的那個晚上。 只是那天晚上門外種的還是一大片即將凋零的艷俗玫瑰,屋內(nèi)還擺滿了奢華的皮質(zhì)歐式家具,江家的傭人也還不是如今的這些熟悉的面孔。 自從老大去世了以后,他受不了打擊,身體狀況每日愈下。公司底下還有成千上萬張嘴靠著他吃飯,這個時候他不能倒下,于是不得已聽從醫(yī)生的建議去療養(yǎng)山莊斷斷續(xù)續(xù)休養(yǎng)了幾年。 等他再次回來的時候,卻沒能第一時間見到他的乖孫女。 “爸,您喝茶。”女人弓著腰諂媚的給他倒了一杯茶,茶水倒得太滿溢出了杯口,渾濁的褐色茶湯順著杯壁緩緩的流到了桌子上,沾濕了他的袖口,暈成了更深的墨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