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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月光 第11節

    淡粉的細繩,上面綴著一個粉色小豬。很簡單、很普通的發圈。貼近細瞧,還能聞見上面一道隱隱發香。

    程榆禮捻著它,看了兩秒,而后不客氣地套上自己的手腕。

    竟也頗為熨帖。

    他滿意看著發圈,狡黠笑了笑,蠻橫說:“歸我了。”

    秦見月被噎了下,一時間臊得臉泛紅。像夜里倏然開出了一株夾竹桃。

    -

    秦見月沒有動程榆禮的佛珠,她先去聯系了秦灃。秦灃這個老油條,說是因為填了緊急聯系人,對方才會摸到她的戲館去。

    秦見月想,饒是想罵他兩句也無濟于事。

    只要一個人沒有道德,你就綁架不了他。

    秦灃雖然是秦見月的表哥,但是因為父母離異后又各自組建家庭,便自小被放養。跟秦見月一家的關系非常親近。

    盡管秦灃如今是個游手好閑的小混混,常做生意常破產,然而見月想起兒時哥哥為了她打過幾場架,也曾經傷筋動骨險些喪命,她總是狠不下心來傷害他們的情分。

    她是個心軟的人。

    秦見月不知道秦灃外債多少,她能想辦法幫他湊上這五萬。唯一條件是,叫他去工作。不要再搞那些所謂的大事業,有的人天生就沒有富貴命。

    秦灃在電話那頭低眉順眼地應,行行行,是是是。

    程榆禮定制的戲服很快就到了,這件事情他確實遵守承諾替秦見月瞞下,具體用的什么說辭她不清楚。

    除卻衣服,他還給所有演員備齊了從頭飾到鞋整套裝置,連戲臺子都重新裝飾一番,整個沉云會館煥然一新。眾人皆是欣喜。

    只有秦見月知道,唯她那一件衣裳是特別的,領子上繡了“見月”二字。

    她也是某天夜里收整行頭的時候才無意發現。

    秦見月莞爾一笑,立刻用手機拍下。

    常年作為覬覦者,那患得患失的心緒讓她認為,有一些小溫存,眼下如若不抓住,頃刻便會消散。

    只是快到月底,秦見月愁著一件事。

    那天接到齊羽恬的來電,問她:“月月你找我什么事啊?我明天回去了。”

    起因是秦見月問齊羽恬在不在燕城。

    高中的情誼最為綿長,自從高一做了同桌,齊羽恬到現在也一直是秦見月關系最親近的朋友。

    齊羽恬大學時報考的是電影學院,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出頭的機遇。直到前兩年因為參加一檔選秀節目,憑借可愛外貌積累了一些人氣,才算真正開始在演藝圈里展露了頭角。她是屬于一邊唱歌一邊演戲的兩棲藝人,有什么走紅機會都會去試一試那種。

    她吸引的粉絲普遍比較亢奮兇殘,圈里像齊羽恬的這一類人,俗稱愛豆。

    秦見月回答她:“我想借你一件衣服。”

    翌日,她去見了齊羽恬。

    齊羽恬已經習慣了明星的派頭,帽子口罩墨鏡三件套。只是下樓接個人也要這樣全副武裝。

    “有必要嗎?你有那么紅?”秦見月也只有和熟悉的人才這樣打趣。

    齊羽恬作勢去掐她脖子:“你在說什么鬼話!我可是有兩千萬粉絲!!!”

    秦見月笑著躲開。

    告知她借衣服的目的:“朋友的朋友過生日。”

    齊羽恬一語道破天機:“朋友的朋友過生日你都要去?那你這個朋友挺特別啊!”

    她意味深長地“喔~”了一聲,戳著秦見月的鼻尖尖,“如實招來,你是不是有情況了?”

    秦見月羞著,躲開她的追問,“你到底有沒有好看的裙子啊?”

    “你告訴我哪個朋友。”齊羽恬按著她的大衣柜門,不讓秦見月看,不依不饒地問。

    被她纏得沒轍,秦見月說:“他叫程榆禮。”

    “誰?!程榆禮?”齊羽恬大驚,“是我知道的那個程榆禮?!”

    秦見月輕點頭:“就是他。”

    “快快快,八卦時間到,快說怎么認識的?”

    秦見月被按在墻上。

    她無奈地笑:“你怎么那么多問題,不借了。”

    齊羽恬從往外面走的秦見月身后摟住她,托著她的腰把她丟進自己的衣帽間:“來吧來吧,都是你的。”

    -

    秦見月解決了經濟危機,比她想象中簡單一些。本打算今天把佛珠還給程榆禮,但是禮裙沒有口袋。

    攜帶不便,便想著再下一次再交還。

    借來的是一件普通款式的香檳色仙女裙,細吊帶抹胸,裙面上有一層薄紗。和見月平時鐘愛的寬松針織的穿衣風格大相徑庭,她被束著腰也有一些不習慣。

    長發微微蓬松,天然蜷曲。海藻一樣墜在肩頸之后。

    秦見月安靜等在家門口。

    他說過來接她。

    于是,提前了一小時她就打扮好自己,忐忑靜候。呼吸一陣一陣的不暢。

    燕城已經進入初夏,夜里的風還是有些涼意。掃過她袒露的鎖骨,秦見月縮了縮手臂。

    整點,邁巴赫準時抵達她家的巷口,穩穩停在秦見月的跟前。開車的是阿賓。

    程榆禮沒有下車,他降下車窗,瞇眼打量她。

    阿賓為她打開后座車門。秦見月說謝謝。

    見月上車后,程榆禮輕笑一聲:“好隆重。”

    她略顯緊張,謹慎問他:“會不會有點浮夸?”

    他低著頭,微微搖頭。笑說:“頓時覺得自己有點配不上。”

    秦見月很小聲道:“不是給你朋友慶生嗎?和配不配得上有什么關系?”

    程榆禮說:“他也不配。”

    她微微笑著,垂下視線,看到他戴在手腕上的小豬發圈。

    還真當一回事,秦見月笑意漸深。

    “口紅沒涂好。”看著她的臉,程榆禮這么淡淡說了一句。

    “真的嗎?”秦見月驚慌吸起一口氣。

    “嗯,多出來一些。”

    他只這么說,卻也不告訴她哪里出了問題。

    秦見月沒有隨身帶鏡子,他的車上顯然也沒有。

    程榆禮看著她半晌,總算笑了起來:“幫你擦一下?”

    “……嗯。”

    窗外霓虹閃爍,光影有序地從車廂里穿過。兩秒亮,兩秒暗。

    他在這樣錯落的燈光之中欺身過來。抬起手,指腹抵上她的唇。

    第8章

    有很長一段時間,程榆禮的相貌在秦見月心里是虛焦的。

    就像人眼見了光源會下意識地躲避。

    他的眼睛會讓她覺得刺痛。

    正大光明的凝視于她而言是奢望,人到眼前不敢看。只能遠遠去偷瞄。

    因此他遙遠。

    眼睛、額角、鼻梁、嘴唇,都是無法一筆一筆清晰拓下的虛影。

    她最熟悉的永遠只是他的背影。

    可是,也會奢侈地想著去親近。只是到了真正對視的那一瞬間,她會沒出息地別開視線。然而那短短的一兩秒鐘,又足以回味很久。

    那是躲在暗中窺看他的側影無法得來的悸動。

    原來他的眼睛是那么好看。原來,他就是美好本身。

    那她呢?有沒有因為在講話露出牙套的邊邊角角,剛才那陣風有沒有把她的頭簾掀到底,眼神夠不夠淡定?臉上有沒有露怯?

    她趴在熱夏的教室里,在欣喜跟憂愁之間反復跳躍著,度過一整個昏沉欲睡的下午。

    苦惱于,剛才不應該跟旁邊同學說笑的,她笑起來會顯得眼小。

    唉。

    在紙上寫滿了奇形怪狀的“程”,莫名期待起下一回相遇。

    ——程榆禮,說出來你會不會覺得好笑?一個短得近乎沒有發生過的對視,讓我荒廢掉學習的時間,滿心都是你。

    她已經摸清楚規律,不跑cao的大課間,他一定會去一趟書店。

    “齊羽恬,我想去看看這個月的《萌芽》有沒有到。”秦見月邀請她的同桌。

    齊羽恬睡眼惺忪坐起來,第一時間回頭看一眼鐘楊空蕩的課桌,隨手撿起一個橡皮砸在他書呆子同桌的額頭上,“他人呢?”

    “打球。”

    齊羽恬手揣在校服口袋里,站起來跟見月說:“走吧。”

    精心制造的偶遇在她的計算范圍內。

    他在教輔書籍的貨柜旁,凝神看著一排排書脊上的文字。穿著和她一樣的藍白色校服,微微抬頭。手臂散漫地疊在身前,兩指松松夾住一本書,因他抱臂的動作而微微下墜。

    秦見月的眼漫不經心地掃過雜志書刊,余光里是他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