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屋中來稟報(bào)消息的小丫鬟還在，見此嚇了一跳，無措的左右看看，被李嬤嬤揮退。

    陸明華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地上跪著的陸明熙，輕輕眨了眨眼，有些稀奇的看著她。

    “你這是，在求我？”她似笑非笑的說，呵的一聲就笑了。

    “jiejie，”陸明熙喃喃一句，淚眼看她，滿是祈求，膝行上前，抓住了她的裙角，哽咽道，“jiejie，你救救云臺(tái)，救救他，如今，只有你能救他了。”

    她看起來，即誠(chéng)懇，又憂急，只是看著，就能感覺到她對(duì)口中那人的情意。

    “魏云臺(tái)，與我何干。meimei，你求錯(cuò)了人，該去求寧國(guó)侯大人才是。”陸明華低頭看著陸明熙這幅模樣，笑吟吟的，口中如是道。

    “jiejie，”陸明熙不能接受，又叫了她一句，說，“之前是我錯(cuò)了，都是我的錯(cuò)，我不該見他，我不該生病，jiejie，你要怪就怪我，求求你，求求你了，你救救云臺(tái)，他是無辜的啊。”

    “meimei，我說了，我無能為力。”陸明華輕笑，看了眼李嬤嬤，道，“嬤嬤快扶明熙起來，一會(huì)兒暈倒了就不好了，母親知道，又得怨我沒照顧好她了。”

    李嬤嬤聞言忙去扶她，陸明熙不愿，說什么都不起來，最后堅(jiān)持跪在了那里，繼續(xù)哀求。

    她不起來，陸明華也就放棄了，只當(dāng)做聽不見她口中的話，又拿起了茶杯。

    堂上女子端坐，和她生著一般模樣的女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襯的她好生鐵石心腸——

    外面丫鬟行禮聲響起，陸明華起身出去，裙角拂過陸明熙的手背，毫不在意的把她拋在身后。

    李嬤嬤忙跟上，主仆二人離開，只余下陸明熙一人跪在那里，面對(duì)著空蕩蕩的座椅。

    這一切，好似都是她一個(gè)人的獨(dú)角戲一般，陸明熙垂眸，聽著門外的動(dòng)靜，按在地上的指尖發(fā)白，死死咬住了牙。

    “母親，夫人？真是貴客臨門啊。只是，您二位有事且去說就好，怎么到我這小院來了。”陸明華似是驚訝的說，左右看看她的院子，略微蹙眉，稍顯慚愧。

    她這院子不大，甚至可以說小，而且地段也不好，不止比不上陸明熙，連生下庶長(zhǎng)子的張姨娘都比不上。

    孫氏一口氣堵在胸口，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最后僵著臉點(diǎn)了點(diǎn)頭，勉強(qiáng)笑道，“明華，我此行是來找你的。”

    秦氏也看了眼，往常她都覺得很正常——

    明熙生病要住好點(diǎn)的地方，柳姨娘受寵，她做不了老爺?shù)闹鳎恢倍际沁@樣想的。可現(xiàn)在面對(duì)著本高高在上的侯夫人，她心中一亂，忽然就有些無措，下意識(shí)看了眼孫氏。

    還好，孫氏沒什么反應(yīng)，她才不知為何松了口氣。

    孫氏這會(huì)兒一心惦記著兒子，根本沒顧得上這些，上前一步就想拉住陸明華的手，誰知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恰好后退了一步。

    陸明華嘴角噙著笑，將兩個(gè)人讓進(jìn)了屋。

    秦氏正要說話，一抬眼就看見了搖搖欲墜跪在那里的女兒，一聲驚呼，就忙不迭的走了過去。

    “明熙，你這是怎么了？快起來快起來。”秦氏伸手要付，陸明熙卻搖搖頭拒絕。

    “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是我的錯(cuò)，只要jiejie能原諒我，我做什么都愿意。”陸明熙聲音很輕，有氣無力的說。

    “明華，你——”秦氏一聽就惱了，正要說話，就被陸明華打斷。

    “母親莫要誤會(huì)，我可不舍得讓明熙跪下，可無奈，她一意孤行，只說我不答應(yīng)她就不起來。”陸明熙三言兩語解釋完，看秦氏還要說，面色淡淡的說，“母親，你還是快扶明熙起來吧，萬一一會(huì)兒病了，我可擔(dān)不起責(zé)任。”

    “明華，”秦氏無奈喚了她一聲，轉(zhuǎn)身去扶起陸明熙。

    “娘，我不起來，我，”陸明熙不肯，依舊堅(jiān)持。

    陸明華只當(dāng)做看不見，請(qǐng)孫氏坐下。

    “讓夫人見笑了。”她說。

    地上，陸明熙似乎現(xiàn)在才看見孫氏，眼睫一顫，忍不住看了眼她，然后怯怯的收回了視線。

    “的確。”孫氏一口就應(yīng)下。

    秦氏見她似乎很不喜歡陸明熙，不由擔(dān)憂的看了眼依舊跪著的女兒，又去拉了拉。

    “jiejie，求求你，都是我的錯(cuò)，你救救云臺(tái)，你只要肯救他，我，我發(fā)誓，我以后再也不見他了。”陸明熙執(zhí)拗的很，拽著陸明華的衣角再次哀求。

    孫氏眼神一動(dòng)，暗自揣摩，若是真讓這個(gè)病秧子不見自家兒子，似乎也不錯(cuò)，便就閉上了嘴，坐在一旁看著這場(chǎng)鬧劇。

    “meimei，這話怎么能說呢。”陸明華嘆了口氣，蹲下身伸手去輕輕撫摸陸明熙的臉頰，很是疼惜的模樣，道，“若是讓魏云臺(tái)知道，還以為我因愛生恨，刻意棒打鴛鴦，那他不得恨死我了，更是要念死你了。這個(gè)黑鍋，我可不想背。”

    孫氏面色微變，依他兒子的性子，還真有可能這樣。

    陸明熙看著陸明華的眼神微微一變，恨色劃過。

    秦氏為難的左右看看，什么都沒看出來。

    陸明華太了解自己這個(gè)meimei了，了解到她一句話，她就知道她想干什么的地步。

    見此，她眼中笑意愈盛，毫不掩飾愉悅的看著陸明熙。

    “這些年啊，魏云臺(tái)總以為我喜歡他才刻意算計(jì)他，可真是冤枉死我了。似他那樣的人，我才不喜歡，一想著會(huì)讓他以為我深愛他，我就……”陸明華蹙眉，收回手按了按胸口，另一只手捏著帕子捂住嘴，沒有說下去。

    可她的意思，屋里的人卻是都懂的。

    孫氏的臉立即一青，忍不住低喝一聲，“陸明華！”

    若不是她還記得自己此行的目的，這會(huì)兒怕不是低喝，而是呵斥了。她的兒子，豈能容別人這么嫌棄，還是一個(gè)他兒子不要的女人。

    陸明熙垂眸，依舊哽咽著叫了聲jiejie。

    “meimei，我昨日回府，昨晚，你怎么不來找我？”陸明華又問了一句，笑道，“母親說你病了，什么藥這般見效，一夜就讓你痊愈了。可得小心些，別傷了身才好。”

    “對(duì)對(duì)對(duì)，明熙，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藥？昨晚你不是還病著？”秦氏一顆心都撲在陸明熙身上，根本聽不出陸明華話中的意思，立即問道。

    “娘，你放心，我沒事，一想著云臺(tái)還在受苦，我哪里還能躺的下去。”陸明熙一句話就哄好了秦氏，眼尾一掃，卻見陸明華正和孫氏笑的意味深長(zhǎng)，她心中頓時(shí)一堵，余光掃了眼秦氏，收起眼中的惱怒。

    這下，她的計(jì)劃全毀了。

    哪里是她昨晚不想來，只是孫氏不在，她來干什么，來找陸明華自找羞辱嗎？

    有秦氏在，她說動(dòng)她就能讓陸明華答應(yīng)，何必費(fèi)這番心思。

    “夫人，我這meimei心心念念都是魏公子，看來侯府好事將近，我在這里，提前祝賀了。”陸明華笑著看向?qū)O氏，口中道。

    “好事？”孫氏冷漠的掃了眼地上的陸明熙，道，“我家云臺(tái)什么樣的人品，自然要佳婦相配，若是女子愛慕就要娶，那我家怕是娶不過來。”

    這句話太過刻薄，秦氏臉色一變忙道，“這話可不能這么說，定親成婚，終究是要兩情相悅才好，不然，不然，”她下意識(shí)看向陸明華，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本就不喜歡陸明熙，再加上有求于陸明華，所以孫氏才這樣說，可沒想到這個(gè)當(dāng)娘的，竟然踩一個(gè)捧一個(gè)，這下，她是真的有點(diǎn)可憐陸明華了。

    可再一看陸明華，她若無其事，甚至有些閑散的樣子，哪里像是傷心，分明是毫不在意，她頓時(shí)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了，也是，這樣的母親，為她傷心才是真的不值得呢。

    “呵，好了，秦夫人，我和明華有事商量，不如你帶著貴府小姐稍等片刻？”她直接說，一字不提剛才陸明熙的所作所為，赫然是全然沒放在眼中。

    “不，不行，我還沒求得jiejie答應(yīng)，jiejie，”陸明熙咬牙堅(jiān)持，都到了這一步了，她這會(huì)兒要是走了，才是真的成了笑話，還不如堅(jiān)持到底。

    這段話的功夫，她臉色越發(fā)的白，身形微晃，聲音也越發(fā)的微弱。

    孫氏冷眼看著。

    “明華，你就答應(yīng)她吧，就一句話，難不成，你也要娘跪下來求你不成？”秦氏焦灼的看著懷中的女兒，看向陸明華有些著急的說。

    “母親莫要這樣說，女兒承受不起。”陸明華看向秦氏，從陸明熙來的時(shí)候，她就預(yù)想到秦氏最后會(huì)有的態(tài)度。

    眼下真如了她的猜想，她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她心中，竟好似松了口氣一般。

    面上笑意紋絲未變，她平靜的說著道理，“只是，這是寧國(guó)侯府的家事，我貿(mào)然前去，于理不合，怕是要惹人笑話的。”

    “怎么會(huì)，明華，這次伯母也是沒辦法了只得來求你，侯爺他還以為是云臺(tái)負(fù)了你，這才如此狠手，只要你說句話，說和離之事你也同意的就好。”這般好的機(jī)會(huì)，孫氏忙說。

    “不妥，不妥。和離本就惹人非議，我這般前去，別人還以為我對(duì)魏云臺(tái)仍有感情，我實(shí)在不愿如此。”陸明華不愿意。

    “就，就說是伯母求你，我求你，求你去救救他，他被關(guān)了六日了，我昨日看他憔悴的不成樣子，我，我實(shí)在受不了啊，明華，不為他，便為我們之前幾年的相處，伯母求你去侯爺那里說說好話。”孫氏那么驕傲的一個(gè)人，這會(huì)兒也顧不上了，陸明華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已經(jīng)讓她心中七上八下，這會(huì)兒只得放低了身段，口中祈求。

    “這……”陸明華面上總算有了些遲疑。

    “明華，”孫氏握住她的手。

    “夫人，若是別人問起？”

    孫氏遲疑了，在這里求是一回事，可讓別人知道她求陸明華又是一回事。

    半晌，她看了眼眼前的小院，說，“我在城外有個(gè)百頃地的莊子，送與你傍身，換你為云臺(tái)說句好話，如何？”

    “好。”陸明華思索片刻，答應(yīng)了。

    孫氏總算松了口氣。

    兩人言語間定下了這件事，直接把秦氏和陸明熙撂在了一邊。

    陸明熙袖中的手不自覺的攥緊，孫氏對(duì)她不屑一顧，可對(duì)陸明華卻軟語相求，如此區(qū)別，讓她心中無比難堪。

    為何，為何會(huì)這樣？

    明明不該如此的，可自從陸明華和魏云臺(tái)和離后，好像一切都變了。

    秦氏雖然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可見著陸明華答應(yīng)還是忍不住高興的看向陸明熙，本以為能看見她高興的樣子，卻只見她面色淡淡，神色不由微微一頓。

    陸明華抿了口茶，目光劃過地上相擁的母女，掩去唇角的笑意。

    雖然可以預(yù)想，但是真正看到這一幕，依舊讓她——

    無比的愉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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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meimei，我答應(yīng)了，快起來吧。母親，地上涼，快帶meimei回去吧。病了就不好了。”看著地上兩人沒動(dòng)，陸明華淡淡一聲。

    李嬤嬤忙去扶，陸明熙這次沒再堅(jiān)持，可剛一起身，忽然沒了力氣，就暈倒了。

    秦氏一疊聲的叫人，陸明華平靜的看著。

    看著心中那點(diǎn)不舒服越來越淡，最后幾乎沒了感覺。

    “明華，我們先走吧。”孫氏在一旁催促。

    “可我母親——”

    “秦夫人，我有事，先帶著明華走了。”孫氏直接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