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進城記 第177節
然而這樣的準備,還得藏兩天才行。 虞萬支并不是擅長保守秘密的人,尤其是對著最親密的人。 他想象著她收到時的快樂,尋思要不要提前準備幾句感人的話。 可是發自肺腑時,酸話好像張口就來,正兒八經要講卻刻意得有點虛情假意。 虞萬支本來就不善言辭,直到七夕這天都沒憋出什么來。 七月初七,佳人會。 聞欣醒得很早,左右看身邊只有個香香的兒子,支著耳朵沒聽見洗手間的動靜。 她坐起身來,把搖起來嗡嗡跳的風扇挪遠,心想它一晚上真是沒偷懶。 這樣一閃而過的念頭里,她仍舊呆呆地坐著,頭發亂七八糟散落在肩頭。 虞萬支躡手躡腳地開門,本來沒打算驚動任何人,但正跟她對上眼,躲閃著說:“起啦?” 大早上的,看上去像做賊了。 聞欣狐疑道:“你干嘛了?” 虞萬支盡量坦然道:“給你買早餐。” 說話的時候還是只有一個腦袋探入,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聞欣第一反應是說:“騎車摔了?” 虞萬支總不好把驚喜變驚嚇,想想說:“你先閉眼,是禮物。” 禮物?聞欣的心都在砰砰跳,沒好氣說:“你嚇死我了。” 虞萬支也意識到自己的欲蓋彌彰,哄著說:“真的,特別好的禮物。” 聞欣已經猜到是花,畢竟她自己也期待好一陣。 不過還是眼睛亮晶晶說:“是蟲子我就揍你。” 虞得得那天撿了只死蟑螂,居然還想分給mama看,手差點沒被洗掉一層皮。 虞萬支不怕,但也不至于去撿那玩意,覺得同為男子漢,自己和兒子的區別簡直是天壤。 他鄭重道:“不喜歡你可以揍我。” 哪怕是塊布頭,聞欣都覺得不錯,畢竟還可以用來縫縫補補。 她仰著臉閉上眼說:“你先親我一下。” 這是世界上最無法拒絕的邀請,虞萬支用來包花的塑料紙在行動間窸窸窣窣地發出聲音。 他覺得自己跟毛頭小子差不多,臉上有兩分和年紀不符的羞澀。 舉止卻大膽很多,恨不得多走她的所有空氣。 聞欣下意識地環著他的脖子,隱約感覺和平常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控制著自己想一看究竟的渴望。 虞萬支也沒讓她等太久,吻落在她額頭說:“可以看了。” 聞欣一下子有點不敢看,只睜開右眼說:“開了這么多啊!” 虞萬支還是只選了開得最好的那些,上頭帶著一點點露水。 他道:“等枯了,還有別的。” 聞欣其實很少到加工坊去,接過來說:“包得還挺好。” 她之所以夸獎,是知道出自誰人之手,打量著說:“先放電視旁邊。” 兩手空空,她才撲向他的懷抱。 虞萬支還是有一點得意,說:“練習過的。” 辛苦啊,聞欣回過頭看,兒子還是睡得香甜,這才踮起腳尖親他爸。 虞萬支一手扣在她后腦勺,另一手拽著她的手伸進自己的口袋。 這個向下的動作,讓聞欣以為自己明白。 她心想兒子看到可不得了,可惜眼前人一點松手的意思都沒有。 這倒是件怪事,她沒來得及細想,已經碰上個硬邦邦的東西——有棱有角的。 聞欣茫然眨眨眼,忍不住戳戳說:“是什么啊?” 虞萬支溫柔地摸著她的頭發說:“拿出來看看。” 聞欣毫不猶豫,打開盒子后說:“好好看。” 虞萬支看她的臉色沒有一絲勉強,這才說:“我挑了好久。” 他平常是不逛街的人,夫妻倆出門都是去吃東西或者在公園散步。 聞欣也很少,需要添置的在進貨時能從批發市場帶回來。 因此她乍然想象出那個模樣,就笑出聲說:“傻。” 虞萬支也不否認,給她戴好手表說:“以后給你買那個三千的。” 他看著覺得特別好,可是太貴了,家底經不起。 聞欣摸著表盤咽口水說:“那這個多少錢?” 虞萬支抿抿嘴說:“結婚的時候沒給你買。” 九零年,城里已經開始流行買家電,老家才勉強夠得到三轉一響的邊,只是他一樣都沒買。 聞欣是剛上班那年自己買的,想起來都有些恍惚。 她忘記錢這一茬,余光忽然看到墻上的掛歷,恍然道:“今天七夕啊。” 適應城市生活的第一步,就是用新歷過日子。 她對這個節日也沒什么概念,微微笑說:“以后咱們都過。” 以后是三五十載,叫人向往。 作者有話說: 晚安~ 第128章 飯搭子 明天見 向日葵的花期就那么一茬, 開小一個月后不成氣候。 虞萬支把它們連根帶苗的拔起來后,挖了個大坑種桂花樹,但單數不好聽嘛, 他左右搜羅著,在對稱的地方種上白玉蘭。 聞欣來看過一次,偷偷嘀咕著不知道能不能活。 因為她打小就種過小麥玉米的,可沒覺得農民就一定是神農再世。 但虞萬支還是挺有信心的, 說:“明年應該能開花。” 人家院子要拆遷, 正準備砍了燒木頭,畢竟以后不定有地方種, 只讓他拉走, 收二十塊錢就完事,據說往年開得老漂亮。 聞欣不由得期待起來,一臉崇拜說:“你肯定行。” 就沒有他辦不好的事情。 種花跟糧食比起來, 有時候需要更精細,虞萬支對這兩顆樹是含在嘴里怕化了,一天要看好幾回。 可惜剛換地方,連原本要死不活吊著的幾片葉子都在秋風中落滿地。 有的掉在旺財身上, 它甩甩頭繼續在院子里瞎溜達。 這狗一天要轉百八十圈, 虞萬支有時候都覺得是給它吃太飽。 他道:“旺財,幫我給老三捎個信。” 旺財機靈得很,反正虞萬支偶爾覺得他比虞得得聰明點,就是不敢細想。 他提筆寫字,把紙條塞進包里, 虛虛地綁在狗身上, 重復說:“老三, 知道嗎?” 旺財叫兩聲出門去, 跑出一百米進了另一處院子。 人家也養著只狗,據說是有藏獒的血統,那叫一個狗高馬大的,原來還傷過人,一直拴在車間門口。 不然旺財還真沒膽子往里沖。 當然,就這樣,它也是小心翼翼地,甚至舍近求遠,蹬著腿扒拉著窗口叫。 冒出個狗頭來,被稱為老三的人好笑說:“你咋老不走門。” 旺財人性化地嗚嗚兩聲,能張嘴的話估計該說自己在害怕了。 老三善解狗意,熟稔地拆開它隨身攜帶的小包說:“12毫的螺絲啊,等會我找找。” 旺財跑腿不是一兩次,吐著舌頭哼哧哼哧地呼吸。 等它功成而回,虞萬支給丟塊骨頭說:“做得不錯,加餐。” 上頭其實就一點rou絲,但對流浪過的旺財來說還是美味。 即使現在的生活安定,部分陰影好像始終纏繞著它。 但虞萬支沒心思剖析一只狗,只嘖嘖道:“這吃相,回頭你管得得叫哥吧。” 快三周歲的虞得得,最近對碗筷產生濃厚的興趣,偏不要大人喂,那真是吃得亂七八糟的。 旺財對“得得”兩個字很有反應,回過頭看。 虞萬支給它的種種舉動都加上自己的解釋,說:“想得得了?明天我就帶他來。” 雙休推行有一陣,但風連國企都沒能吹進去,滿大街全年無休的職工不知道有多少,所以托兒所可以選全托——就是家長有空接出來一陣子。 因此嚴格來說來并沒有固定的假日,反正錢都是按三十天交的,少上的可以計入下個月的學費。 像他們夫妻倆還算有點時間,尋思孩子老見不到爸媽也可憐,偶爾專門接出來溜達溜達。 原來加工坊還在國棉廠的時候,門口總是車來車往的,虞萬支都不太敢帶兒子去,現在有自己的院子,還有狗給看著,連人販子都可以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