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進城記 第87節
她肩膀垮下來,沒能張開嘴。 另一邊,虞萬支正在希望聞欣少說點話,有些無奈道:“就不能再好好躺會嗎?” 怎么一睜眼就有恨不得起來打兩套拳的活力,剛剛的虛弱好像曇花一現。 聞欣那點不適來去如風,現在又是活蹦亂跳一個人,嘰里呱啦說著“自己怎么會中暑”這件事,連手腳都要揮舞起來。 電視上做演講的都沒她能動騰,叫人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虞萬支都想拿繩子把她五花大綁床上,摸摸溫熱的飯盒說:“稀飯我再熱熱,還是你想吃別的什么?” 聞欣眼睛不好意思地轉轉說:“想吃涼拌菜。” 她愛吃的那家有點距離,不過拌豬耳朵是一絕,就稀飯能吃兩大碗。 虞萬支這會能把她供起來,只怕她食欲不振,馬上套好衣服說:“行,你躺好等著。” 聞欣四肢立刻僵直,看著天花板動也不動,表現出自己的乖巧,等人出門開始在心里數數。 虞萬支來去匆匆,很快就買回來,進屋之后先是在她腦門摸一下,才說:“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這個問法叫聞欣察覺到真正的意思,說:“你有事盡管忙,我好端端的。” 虞萬支放心不下,上下打量著說:“這也好得太快了。” 讓他不由得想起什么回光返照。 好像太快不是件好事似的,聞欣踹他一腳說:“是不是想挨揍。” 力氣還挺大,虞萬支勉強松口氣道:“東山叫我去一趟,我盡快回來。” 加工坊的事情要緊,聞欣點頭說:“嗯嗯嗯,一點不急,想去多久去多久。” 好像盼著他越晚回來越好。 虞萬支無奈又好笑,捏著她的臉說:“不要亂跑亂動,知不知道。” 聞欣還能去哪,不過是吃完飯洗個澡,趴在床上吹風扇看小說,樣子愜意得很。 她腳胡亂踢著,聽到敲門聲尋思虞萬支怎么會沒帶鑰匙,不由得警惕起來。 好在外面的人開腔道:“是我,吳靜。” 哪怕不自報家門聞欣都聽得出來聲音是誰,一邊應著一邊手忙腳亂地穿內衣。 但穿得再整齊,只有一個女人在家,付興隆都只是微微點頭后在門外等著。 吳靜是從樓下看到燈亮著,這才決定上來看看,這會見她一個人,說:“咦,虞哥呢?” 聞欣滿不在乎道:“忙工作去了。” 又張羅著給客人倒水拿餅干,看上去健康得很。 但吳靜瞅著還是說:“你還在生病,他怎么就出去了。” 現在可是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 聞欣理所當然道:“沒辦法,掙錢要緊。” 要不是十萬火急,虞萬支也不會丟下她出門。 吳靜便有一種何不食rou糜的愧疚感,莫名看一眼屋外。 房門是半掩著,只看得到外面拉長的人影。 聞欣看她表情有些不對,壓低聲音道:“怎么了?” 吳靜咬著嘴唇說:“今天曾經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 會用曾經,就代表對現在仍舊有影響,聞欣斟酌著用詞說:“就看你想不想變成新的紀念日。” 想不想?吳靜不知道,簡單慰問幾句后就告辭。 她琢磨著這句話,毫不意外在昏暗的樓梯上一腳踩空,下意識以為自己又要傷筋動骨一百天,絕望的想法鋪天蓋地,然后跌進熟悉的懷抱里。 付興隆渾身僵硬,又著急忙慌道:“沒事吧?” 能看得到的地方沒事,看不見的連吳靜自己都不知道,她沉默不言,卻一直到光亮處才從他的掌心掙脫開來,好像心事也在路燈下無所遁形。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第62章 親密 二合一 第二天, 聞欣沒有去上班。 即使她看上去渾身是勁的樣子,虞萬支也沒敢掉以輕心,實在是昨天被她嚇得不輕, 只能哄著說:“你這樣我怎么安心工作?” 提心吊膽,生怕她暈倒在崗位上。 這話一出,聞欣也不好再倔強,只能往床上一躺說:“行, 那我今天就好好歇歇。” 虞萬支長松口氣, 到家屬院門口給她買早飯回來,又要再叮囑一遍說:“多喝水, 風扇使勁開, 知道嗎?” 聞欣慢慢推著他往外走說:“行啦行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把門虛掩著,從縫隙里只露出半張臉來, 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看上去像是大人一出門就要干壞事的樣子。 虞萬支只覺得自己cao碎心,手指在她眼皮上輕輕一點,好多話都堵在喉嚨里, 最后還是都咽回去, 轉身下樓梯。 聞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這才咔噠鎖好門,因為是久違的愜意,一時不知道做點什么好。 她先是咬著饅頭踱步到窗邊看,很快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樓下的自行車棚里。 本來兩個人一起出門的話, 虞萬支是沒有這習慣, 但今天他是下意識回頭看, 一眼就看到她, 恨不得上樓再把人摟在懷里哄兩句。 兩個人都有好視力,彼此的臉好像清晰可見,聞欣的手大力地揮舞著,笑得露出八顆牙。 虞萬支怕吵到鄰居,也是伸長手作為回應,跨上自行車朝外騎去。 聞欣又看一會才收回目光,在屬于兩個人的小家里打量著。 她拿起掃把想勞動一番,考慮到虞萬支的性格又放下,心想別讓他回來又絮絮叨叨的,從抽屜里把最近的報紙都拿出來。 《東浦日報》有好幾頁是廣告位,賣什么的都有,據說收最便宜的是二十塊錢,能使用的是長款三厘米的小格子,因此很多人家里稍微值錢一點的東西,都會通過這種方式來宣傳,比如說賣房子。 不過一整頁有那么多方塊,字寫得又很小,仔細看好像大海撈針,還得把撈到的“針”抄出來。 聞欣寫著寫著揉揉眼,站起來活動筋骨,把地圖給翻出來,想著自己先篩選一番。 可惜她看著這亂七八糟的線條,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人都快鉆進去,連東南西北都沒找到,加上全市大搞建設,這份舊地圖和最新的訊息已經有所沖突,她更是不知所措。 她只能是躊躇滿志想做點事,悻悻把圖卷起來,尋思還是等虞萬支回來讓他挑,自己還是只負責整理就好。 當然這件事或許沒多少意義,因為誰也拿不準人家的房子究竟賣出去沒有,畢竟買賣大件偶爾也得看緣分,別的不說,隔壁八樓那套房子從年前到現在還沒個動靜。 正這么琢磨著,敲門的聲音響起。 聞欣從貓眼看出去,放心地拉開門說:“梅姐。” 梅姐就是租住在他們年前剛買下那套房子里的租戶,是夫妻倆帶孩子,大家住在一個家屬院,也算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街坊鄰居,沒有這層關系也是能說上幾句話的,她這會不好意思道:“在家呢啊。” 好像人在她反而有些失望。 聞欣弄不明白是個什么意思,還是側身讓她進來,說:“今天正好沒上班,姐進來坐。” 梅姐欸一聲,不安地搓著手,先是道:“你這收拾得真干凈啊。” 聞欣跟她不大熟,但還是倒水拿瓜子說:“沒辦法,地方不大,只得講究些。” 這個話接得好,梅姐趕快說:“可不是,我們四個人住著更是擠不開。” 等會,怎么有四個,聞欣奇怪道:“你們不是就只有個女兒嗎?” 她看過戶口本的,上頭分明就一個。 梅姐倒不覺得尷尬,說:“還有個女兒,剛從鄉下來。” 計劃生育管得嚴,像他們這樣的不在少數。 聞欣聽著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別人家的事情不好管,以為是多一個人住不開,了然道:“那你們是想搬走是嗎?” 梅姐連忙解釋說:“不是不是,是老大要上幼兒園,得辦暫住證。” 眼看又要多花錢,反正孩子還小,湊合住著不是問題。 聞欣了然點點頭,但很快反應過來說:“你們這沒戶口,能辦嗎?” 大人都是兩證合一,身份證、暫住證缺一不可,不然隨時拉去篩沙子,但小孩子就不一樣,得有戶口本才能辦。 梅姐當然不會平白無故來,說:“有,只是不跟我們在一起而已。” 她還惦記著再生一個,哪能把名額全占掉。 聞欣也就不打聽人家是怎么cao作的,說:“行,只要帶著房產證跟你們上街道就成是嗎?” 她雖然沒弄過,但聽說過,也知道多數房東都會另外收個幾十塊錢,不過人家不提她就不說。 梅姐弄過幾次,看她的意思像是不知道有這茬,猶豫著也當作沒有,說:“對,就是想麻煩你愛人幫我們跑一趟。” 虞萬支去也沒用啊,聞欣道:“他不是戶主。” 過戶那天隊伍排得老長,正趕上虞萬支去給她買燒餅的時候輪到,聞欣也不好一直在原地等他,畢竟賣家還在呢,索性簽的自己的名字,心想反正兩口子寫誰的都一樣。 當時交易的時候也只是重新告知過租戶,梅姐壓根不知道別人家房產證上寫的誰的名字,這會詫異道:“寫你的啊?” 她沒聽說女人還能有房子的,不都是男人當家作主嘛。 聞欣不知怎么的聽這話有一點不舒服,只當是自己多想,說:“對啊,你要有空下午去辦就行。” 趁著她今天不上班,別回頭特意請假,那就真的得收錢才行。 梅姐好像沒從沖擊中回過神來,問道:“你愛人也肯寫你名字啊?” 什么叫“也肯”,聞欣心想自己難道還得說句“謝主隆恩”嗎?她對這個家也有貢獻,法律都沒規定的事情,怎么說得像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的大事。 她道:“都是小事,有什么關系。” 又不想拉扯太多,索性道:“還是你想現在去辦,我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