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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遲 第68節(jié)

    還是為藺知玟的事情。

    荀白露仔細想了想,時間過的可真快,那都已經快兩年了。

    她又安慰著許舒文,她始終覺得,老天爺對她還是很不錯的,年少時缺少的關懷,后來都有人補償給了她,好比藺淵和許舒文,真的發(fā)生類似于她跟藺知玟那樣的事情,能有幾個人做到站在公理的一邊。

    可是他們一家都做到了,荀白露非常的感激他們。

    現(xiàn)在的她,也有了敬重的,親昵的長輩。

    和去年一樣,白露和藺知宋在初一還是去給荀家拜年了。

    一年光景過去,荀何跟莫宛如看上去都蒼老了許多,莫宛如一直病著,荀何情況也沒有多好,整個荀家,怎么都看不出來新年的熱鬧勁兒。

    荀時昱跟白露講,他今年也要結婚了,他真心待白露好,白露也為他感到高興。

    “到時候我一定會去的。”

    荀時昱又說,荀時程的情況比原來好了點,不會再隨便發(fā)瘋,也不會做一些極端的事情了。

    好與不好,那都已經成為過去,荀白露聽罷,也無太深的感觸。

    快要走的時候,荀何從家里出來,站在門邊叫了叫她。

    “白露啊。”

    荀白露回頭,看向他的時候眼里無悲無喜,好像他真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荀何攥著手,第一次在孩子面前感到無措,好像他們真的挽回不了了。

    他唇輕顫了下,問:“現(xiàn)在孩子,有四個月了吧。”

    “嗯。”

    “那生的時候就是五六月份,那時候好,天氣不熱不冷的,我還記得你小時候怕熱,要是再晚點生就不好了。”

    “你,你原來身體也不太好,老愛生病,懷孕的時候有哪不舒服一定要跟家里說,到時候你生的時候,跟我們說一聲吧,爸爸去醫(yī)院陪你。”

    “不用。”荀白露很平淡的拒絕了。

    他說的很對,在她小的時候,怕熱,愛生病,很不好養(yǎng),他經常不在,是她的母親在她生病的時候寸步不離的照顧著,跟荀何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現(xiàn)在記得又有什么用,她來到那個所謂的家以后,生過幾次病他不知道,她被欺負的那么慘他也不知道,所以沒有用的。

    錯了就是錯了,她不想再有這樣一個父親。

    血緣意義上他們的牽絆無法斬斷,從私心出發(fā),她并不愿意見到他。

    荀何已經快要六十歲了,年紀不輕了,當著女兒女婿的面,那種涌淚的沖動反復徘徊。

    這個家所有人的不幸皆因他而起,這是他已經意識到許久的事情了。

    自私自利,薄情寡義,都是對他的評價。

    和荀白露離心,荀時程不愿再認他,連荀時昱對他也日漸冷漠,這個家,好像就這么散掉了。

    這些只能怪他自己。

    他已經年邁了,兩鬢斑白,風霜刻骨,站在家門口,看著女兒,覺得手足無措。

    這樣的場景,荀白露見到,會揪心,可是她無法原諒,她說:“您不必這樣。”

    “我的離去其實并不會給你帶來太大影響,你的兩個兒子會給你養(yǎng)老送終,你們還是一家人,至于我,我從來到這里就是一個錯誤,現(xiàn)在錯誤離開了,你們應該好好的生活下去,這樣不好嗎?”

    “還有,說句內心實話,我并不太愛看您這種追悔莫及的情緒,因為你直到現(xiàn)在,都還不明白你虧欠的到底有哪些人。”

    “僅僅只有你的家人還有我嗎?”

    他還是愣怔的,連藺知宋在一旁都要聽不下去了。

    后面的話,他代白露說了下去。

    “白露的母親當年是被你欺騙,后來知曉實情依然跟著你,到底為什么我相信您也是清楚的,十六年,她跟著你,為你生下女兒,在她走后,您一次都沒有去看過她。”

    荀白露微微別開了頭,懷孕后情緒本就敏感,藺知宋這樣講她忍不住鼻子發(fā)酸。

    他們都清楚她母親的錯,她是錯了,可是她就活該被所有人遺忘,吸血嗎。

    以生命付出代價,最終消失在所有人眼里,她知道,她受不了。

    “如果不是我們今天提起,你這一輩子,大概都不會再想起她了。”

    那個溫柔美麗又被人指指點點一輩子的女人,到頭來什么也沒有。

    她的愛情,葬送在了不值得的人手里,她的生命,敗于多年的執(zhí)念。

    荀何被駁的啞口無言,從心底生出了一種心虛和尷尬。

    因為他從來都沒有將那個女人真正放在心上過,那不過是他在婚姻之外追求的刺激。

    她離開了,沒人提起她,他也就漸漸的忘掉了。

    這么多年,他覺得自己虧欠了很多人,妻子,兒女,卻唯獨沒覺得虧欠她。

    他好像連她葬在哪里都不知道。

    可悲可笑。

    荀白露不想再和他待在一起了,她看向藺知宋,道:“我們回去吧。”

    “好。”

    唯余荀何怔怔在原地,原來,他的錯,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多。

    他一直以來,都是最失敗的父親,最失敗的丈夫。

    ……

    荀白露回去后,明顯心情是不大好的,許舒文見了,問藺知宋怎么了。

    藺知宋說了是因為荀何。

    許舒文現(xiàn)在也不太待見那人了,自己造孽就算了,就之前她還聽說荀何信了荀白露和葉池那事,許舒文都覺得很無語,自己親生女兒不去相信,一個勁的懷疑,不知道腦子里在想些什么東西。

    “你去哄哄白露,我做飯去了。”

    “好。”

    荀白露就是有一點難過,她早知道荀何不是什么好人,勉強抱有的最后一絲微弱的幻想都被破滅了,她接受的有點慢而已。

    緩一緩就好。

    藺知宋坐到她身邊,哄他不知道怎么說,在親情這方面,她少時缺少的太多,怎樣彌補都覺得不夠,所以他索性做些能讓她心情變好的事情。

    比如,給她拉琴。

    荀白露以前都不知道他會拉小提琴,還是柏冬至偶然間說出來的。

    “我姨原來看人家小孩拉小提琴,彈鋼琴什么的覺得特好,就把藺知宋也送去學了,這個倒還鬧了笑話的,藺知宋不想學,我姨就逼著他學,兩人還吵起來了,那時候藺知宋都被他媽氣哭了,跑去我們家找我媽評理。”

    “我媽那性格,養(yǎng)我都覺得費勁,懶得管他,又給他送回去了。”

    “藺知宋差點就挨揍了,我姨夫幫著說好話事兒才算完,后面藺知宋去學了,過了一段時間自己又覺得還挺好,就真的喜歡上了唄,你別看他平時不動那東西,動起來真沒幾個人比得上的。”

    藺知宋后來發(fā)覺自己的底都快被柏冬至掀完了的時候,恨得牙癢癢又沒辦法。

    荀白露知道這事,有次就問他能不能拉給她聽。

    藺知宋對她是有求必應,為了聽上去更好,他還提前練了幾天找找感覺。

    所以荀白露聽了一次后就時不時要他拉琴。

    藺知宋從家里找了琴過來,給白露連弄了三首歡快點的曲子。

    荀白露又怎么會不知道他是在哄她,她也確實開心了一點。

    她叫藺知宋過來,坐在床邊,荀白露按著他手指,問:“你爸媽有吵過架嗎?”

    藺知宋點頭:“當然,我媽脾氣可不好的,她是我外公最小的女兒,家里面養(yǎng)的好,結婚后也不受氣的,她跟我爸也吵,但是都是鬧著玩的,不嚴重。”

    也因為這樣,他才會被養(yǎng)的這么好吧,自信,三觀正,永遠會包容體諒。

    荀白露跟他說:“那我們以后也不要吵架,有什么問題可以溝通,不想讓孩子看見我們吵架。”

    她也害怕,害怕萬一傷害到孩子怎么辦。

    或許是杞人憂天吧,可她自己經歷過的,也不想孩子跟她一樣。

    藺知宋知曉她的擔憂,他把白露往懷里帶了帶,輕輕拍著她的背。

    “我們當然不會吵架啊,你說的肯定都是對的,我怎么會跟你吵呢?”他多幸運啊,有一個溫柔善良又賢惠明理的妻子,那是他喜歡了多少年的人,他怎么舍得跟她吵架。

    看見她不高興他都不會高興,他才不做那個讓她難過的人。

    荀白露把頭埋在他懷里,聲音略顯甜糯,“藺知宋,你怎么這么好啊。”

    藺知宋自胸腔發(fā)出笑意:“好嗎?可我覺得這是一個丈夫應該做的啊。”

    那是他深愛的,為他生兒育女的妻子,永遠照顧她的感受,他覺得這是一個合格的丈夫應該做的。

    “所以,現(xiàn)在好點了嗎?”

    荀白露點了點頭。

    “那先去吃飯吧。”

    許舒文和藺淵在看電視,還是阮明矜演的。

    藺知宋看見阮明矜就不大舒服,她當他不知道,她一直在白露面前說他壞話嗎。

    藺知宋就愛看她說還說不動的那股氣勁。

    上桌前,他把電視給關了。

    荀白露見狀,笑笑沒說話,他們兩個好似天生的仇敵,誰看誰都不順眼。

    許舒文問她最近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她說沒。

    “懷孕了情緒波動比較大,這很正常的,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叫藺知宋過來給你出氣,不用擔心他的。”

    “……”

    藺知宋都懶得理她,越來越過分了。

    “你甩什么臉子啊,你剛拉琴你當我沒聽見是吧,小時候叫你學你還不學,還跑去你小姨那,有用嗎,人家都不肯收留你,怎么樣,事實證明還是我說的對吧。”

    “行了行了,你最厲害,好了吧?”藺知宋都服了他媽了,老說他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