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遲 第3節
藺知宋頷首:“我也覺得很好。” “我問老荀了,白露那邊也什么意見,所以商量了下,找個好日子,你們先把證領了,婚禮的事可以再準備準備。” “好。” 藺知宋拿起衣服回了自己的房間去,房門被闔上,客廳里許舒文還在同藺淵講話。 “這下你可滿意了,兩家當了親家,你跟老荀又挨得近了些,算是徹底綁在一起了。” 雖說以前關系就不錯,但是這樣一來性質又更不一樣了。 藺淵低嘆了聲:“到底兩個孩子自己也是愿意的,關系又好,也不算委屈他們。” 話是這樣講,許舒文還是忍不住抱怨兩句:“白露好是好,就是那身份,唉,都怪老荀,干的那是什么糊涂事。” “好了不說了,知宋聽見要不高興的。” 藺知宋當然聽不見。 門關的很緊,他坐在床沿,從面前的木窗看出去,庭院里海棠樹枝椏伸展,胭脂色花苞鋪了滿樹,今天一場暴雨,打落許多花苞,一地殘紅。 隔著鏡片,藺知宋視線有些模糊。 他才知道荀白露回來了。 幾年前一聲不響的跑去做駐外翻譯,跟荀何大吵一架,被莫宛如掌摑,被二哥嘲諷,這些都是他從父母或是胡同里聽來的。 對外,她是荀家養女,對內,那樣恥辱的身份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荀白露很少和他們在一起玩,就算性格好,也一直獨來獨往。 她從大家視野中消失的幾年里,幾乎沒有人提起她,她被劃在荀家人的范圍外,也被胡同里所有同齡人劃出在外。 一周前,藺知宋和那幾個關系好的一起吃飯。 友人順嘴提了句:“唉你們知道嗎,荀白露回來了。” 陳嘉央道: “荀白露?她在國外待了那么多年,怎么突然回來了?” “還不是到了歲數,荀叔叔催著她回來結婚,好說歹說,她就回來了唄。” 驟然聽聞荀白露這個名字時,藺知宋怔了有一會,那些久遠的記憶其實都沒有忘掉,只要提起,就會爭先恐后的全部流回來。 他始終在聽他們說話。 “要我說,荀白露是真厲害,當年北外第一畢業,進了翻譯司以后又各種被提攜,在國外也是御用翻譯。” “那肯定的啊,你看她讀書那時候的勁兒,有今天也不奇怪。” 最開始他們提起荀白露有多不屑,后面就有多贊佩。 那群孩子里,從政那片的,在她這個年紀,確實已經很難得了。 她向來優秀,藺知宋一直知道。 一些念頭在腦海里盤旋,他后來也沒聽陳嘉央他們說什么了。 反正,荀白露回來了。 向往自由的沙鷗終于飛了回來。 藺知宋臨睡前,收到一條消息。 來自荀白露。 荀白露:【后天你有時間嗎】 藺知宋平躺在床上,寂靜無聲處,傳出一聲輕笑。 - 翻譯司的工作很忙碌,朝八晚八常有,荀白露經常都是十點鐘才能到家。 所以這個假期已經是她難得的空閑時間了。 荀白露在相親那晚做出了決定,去跟藺知宋把證領了。 從各方面來說他都很合自己的眼緣,雙方家庭也沒什么意見,接下來一段時間也不過是出來吃吃飯培養一下感情。 荀白露沒有那些時間可以浪費,既然結果已經可以預見,領證早晚又有什么區別。 荀白露站在樓下,第一次覺得自己很草率。 前天相親,今天領證。 藺知宋驅車過來看到的就是荀白露站在路口,一身卡其色的風衣,深色的牛仔褲包裹著纖細修長的雙腿,裸露在外的皮膚白皙瑩潤。 他看見她笑了下,不知道在為什么高興。 上學時候的荀白露笑的也多,大多是客套疏離的,非常淺。 相識多年,他沒見她笑的開懷過。 荀白露看到他過來,直接坐進了副駕駛,藺知宋問:“證件都帶齊了嗎?” “嗯。” 沉默了一會,藺知宋看向她:“真的想好了嗎?” 荀白露沒有什么疑義,決定好的事情再三去想就沒意思了,她道:“你沒問題的話我也沒問題。” 當然,要是藺知宋不愿意,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藺知宋莞爾,慢慢驅動車輛。 同昨天的狂風暴雨不同,今天的北城天氣格外好。 荀白露把車窗放下來些,透過那縫隙往外看,道路兩旁的不知名花朵已經盛開,粉粉的幾簇,隔段距離就能看見,河畔柳樹細葉碧綠,隨風蕩起,某處街角有一大顆梨花樹,荀白露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綠和白,相得益彰。 春光明媚,正是人間四月天。 許是天氣太好,荀白露顯得有些雀躍,和藺知宋一同出現在民政局時,還像是陷入熱戀,對未來充滿向往的少女。 所以他們的證件照拍的格外好看。 穿著白襯衣,紅底的照片,兩人都是精神飽滿,笑容明媚的。 從這一刻開始,他們擁有世上最親密的關系。 第3章 領證的第一件事,是給各自的父母打電話。 這絕對是有生以來,荀先生看荀白露最順眼的一次,隔著電話荀白露都能感受到他有多開心,她隱約聽到大哥的聲音,那些聽不太清,唯獨后面那一句,揚聲說著,生怕她聽不見。 “她也配?能嫁給藺知宋她就知足吧!” 來自荀白露的二哥,荀時程。 傲慢,自負,脾氣差,荀白露第一時間能想到用來形容荀時程的詞語,就是這些。 從她踏進荀家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沒給過自己好臉色。 十五歲的荀白露還會因為被排擠被孤立被辱罵而感到傷心難過。 二十七歲的荀白露已經能夠很淡定的聽完這些并且翻個白眼。 荀先生連忙安撫了荀白露幾句,真真假假她也懶得管,她道:“婚我也結了,順了你的心意,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明明語氣很溫柔,荀先生還是有些被刺痛,他訕訕道:“找個時間和知宋一起回來吃飯吧。” “知道了。” 她掛斷電話,藺知宋那邊也結束。 他把風衣遞給了荀白露:“起風了,穿上吧。” 恰到好處的體貼讓荀白露很受用。 “一會你有事嗎?” 荀白露搖頭。 “那要一起去吃個飯嗎,和我朋友。” 好像不管做什么他都會很耐心的詢問她的意見,不會自己擅自做出什么決定。 這樣的尊重,荀白露發自內心喜歡。 “好。” 抵達會所將近十二點,荀白露和藺知宋一起上了樓,在拐角處她去了洗手間。 荀白露對著鏡子補了下妝,身后出現一個女孩子的身影。 “荀白露?你也在這里啊!”從語氣中聽得出她很驚喜。 對于這個一身c家的高定,眼睛圓圓,活潑明媚的女孩子,荀白露只能說,不熟。 她是陳嘉央的meimei,陳嘉禾,寶生胡同眾多孩子之一。 和荀白露不同,陳嘉禾是胡同里那些男孩子的心頭寶,她要是受了一點委屈,就會有一堆人爭先恐后的安慰她,為她出頭。 在荀白露已經學會用表面的溫柔來保護自己的時候,陳嘉禾還被捧在手心里,摔一跤都可以哭好久,然后纏著父母哥哥給她買禮物。 她們兩個就好像鏡子的兩面,光鮮亮麗和岌岌無名,天邊皎月和泥地枯枝,這樣的對比,荀白露自認為,她沒辦法和陳嘉禾相處的來。 哪怕,她一直對她很熱情。 所以荀白露只是淡淡的和她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陳嘉禾似是看不出她的冷淡,上前很興奮地握住她的手:“早就聽說你回來了,你來這和誰吃飯呀?我哥他們就在這邊,你要不要過來坐坐?” 荀白露本意不愿,但是,她沒想到藺知宋說的那些朋友就是陳嘉央他們。 躲也躲不掉了。 無奈之下,荀白露和陳嘉禾一同往包廂走。 要是能再晚一點過來就好了。 荀白露很想投訴這家會所,怎么隔音能做的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