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380節
在列的也沒有傻子,一看就知道意思皇太孫還未登位,還是殿下,不坐龍椅,也不能傻乎乎地喊什么“萬歲萬萬歲”,比照著是皇子監朝的那一套。 有參照,就好辦了。 就怕沒有,輕了重了都為難。 林繁大步上殿,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這會兒,也就不能不提“變天”了。 而這變的過程,很是順利。 木已成舟,文有三公支持,武有兵權在握,亦是趙家子弟,自然也就沒有哪個還站出來唱反調。 再者,廢帝趙隸幽禁,顏氏守皇陵,嬪妃或回娘家、或歸道觀出家,各自選擇,不可謂不寬厚。 也正是這份寬厚,林繁發配輔國公府上下,也就無人阻攔。 “年前時間緊,今年衙門封印的日子恐得往后推一推,”林繁道,“各處章程都得走完?!?/br> 底下皆應聲。 可不得抓緊嘛。 正月登基、改元,正好是新年新氣象,若是錯過了,多可惜。 退朝后,林繁先一步回御書房。 徐太傅背著手,與兩位老友一起,慢慢往御書房走。 討論了一圈政務,臨到進門前,又都沉默下來。 三人都很通透。 皇太孫為何只幽禁廢帝,他們多多少少能體會。 這事兒,勸吧,那就是把皇太孫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不勸吧,又替皇太孫難受。 琢磨來琢磨去,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罷了。 嘴上都別提了,記在心里就是。 他們這么幾個老頭子,能回報給皇太孫的,就是好好做事、為大周出力,倘若皇太孫以后有任性的地方,他們就壓陣,堵一堵御史們的嘴。 至于皇太孫會在什么事情上任性? 那用腳指頭就能想出來了。 秦家丫頭是只鳳凰,皇太孫與她又走得那么近,又有那么多緣分,情誼可想而知。 先太子當年等著兒子降生時,就擺明了沒有立側妃的意思。 這兒子太像爹了,一準也那樣。 到時候,御史們少不得反復念叨。 那他們就多費些口舌,讓御史們念叨別的去吧。 第433章 誰還不會長大呢? 馬車在宮門外停下。 秦鸞隨宮女往延慶宮走。 昨兒出宮前,秦鸞便與房毓說好,今兒會來宮里陪一陪她。 房毓正與長公主、林芷一道笑盈盈說著話,見了秦鸞,眼中笑意更濃了。 她們正在談論鬼谷子。 房毓的記憶,終究不能急于一時。 昨日傍晚,長公主也召了幾位太醫來診斷,商量來商量去,還是決定先穩一段時間。 畢竟才剛回宮,也得給房毓些許適應。 長公主同意了這個法子,亦知會定國公府里,讓程竅過幾日再進宮來。 她們之間交流的話題,也變得更穩妥。 說書,說些房毓早些年翻看過的書。 她們都是一起長大的,房毓彼時對書中內容有過怎樣的思考與感悟,她們都記得。 或許從這里入手,亦是一個不錯的法子。 秦鸞靜靜聽著,觀察著房毓的狀況。 看得出來,房毓很放松,語速慢慢的,極其認真地表達著她的想法。 長公主和林芷都不會催她,反而是耐著心思,引她多說。 侍女上了茶水點心。 秦鸞剛抿了一口茶,外頭便有人通傳,殿下來了。 房毓忙不迭看向簾子,等林繁進來,她的眼神亮了起來:“念之怎得來了?她們說,你早上很忙?!?/br> 林繁確實忙碌。 下了朝,又與三公商討了不少事情,而后翻看了厚厚一疊折子。 他前后離京半年多,只對邊關了然于心,其他地方政務,皆只聽說了個大概。 如今要掌朝政,自然不可能當個睜眼瞎,要把滯后的訊息全部補上。 萬幸的是,這些時日有老大人們掌舵,趙隸也沒有太耽誤正事,大周上下總體平順,并沒有多少讓人焦頭爛額的事務積壓著。 老大人們又把大小事情都整理、羅列了輕重緩急,好讓林繁一目了然。 雖然談不上多么“循序漸進”,但臨時抱佛腳,足夠林繁抱得穩穩當當了。 等忙過了初初接手的這段時間,再靠著新年衙門封印的半個多月,從頭梳理,不說能健步如飛,起碼能夠兩只腳走路了。 工夫都付諸政務,留給其他的就少了,這其中,當然也就包含了陪伴母親的時光。 偏偏,近些時日是房毓最需要陪伴的時候,因此,林繁干脆把能在延慶宮里辦的事兒,都挪過來辦。 林繁道:“宮人一會兒就過來量衣了。” 他得做幾套新衣。 身份不同了,私下穿什么倒是無妨,上朝還是得合個規章。 可朝中哪有現成的皇太子、皇太孫的冠服? 先太子的舊衣物,也早就都不在了。 即便退一步,穿皇子冠服,林繁的身形與趙源、趙啟的都不一樣。 最后,還是程皇后送來一套趙源沒有穿過的冬日冠服。 趙源太瘦了,可他畏寒,冬天穿衣,里頭都套上好幾層,因此外頭的冠服做得比較寬松,林繁勉強可以穿,卻也不夠合身。 為此,宮中少不得盡快趕至兩套出來。 再者,現在可以將就,龍袍絕對不能將就,且做工、刺繡都復雜,趕緊量身形、開工才是。 宮人很快就來了。 林繁站在那兒,一會兒抬手,一會兒放下。 一面量,一面笑著與房毓道:“您也得裁幾身新衣裳,姑母那兒有不少好料子,您多看看?!?/br> “不及我身上衣裳方便,”房毓說著,看向秦鸞,“是吧?” 秦鸞看了看兩人身上的道袍,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做新衣,穿新衣。 冠服很快趕至出來,林繁便來延慶宮試衣裳。 明黃色的新衣穿上身,精神奕奕,他對鏡照了照,問道:“您看著如何?” 房毓沒有說話。 “您……”林繁轉過身去,原要再問一遍,見房毓一瞬不瞬看著他,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他沒有再問,也沒有動,就直挺挺站著,讓母親看個仔細。 長公主和林芷亦沒有出聲。 她們多少能明白一些房毓的沉默。 長公主悄悄沖林繁比了個手勢,示意他轉過去,把背影留給房毓。 林繁照著做了。 透過鏡面,他看到了母親,她的眼中漸漸含了淚光。 是的。 他的五官,更像母親而非父親,但在一些角度,認真去看,會有父親的影子。 母親“病”中,無法像旁人那般通過審視,去尋找那些影子,反倒是,忽略掉他的五官,只看身形,讓母親會更熟悉些。 林繁站了很久。 久到房毓淚流滿面,最終抱住腦袋,被長公主塞了一顆藥丸下去,他才再次轉過身來。 長公主的眼睛也是通紅通紅的,把房毓交給林芷,她起身走到林繁面前:“讓她睡一會兒,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等她醒了,我使人給你傳個信。” 林繁頷首。 每日只有十二個時辰,他抓緊些,盡快、盡優地做好政務,也就能擠出更多的時間來照顧母親。 房毓一直睡到了晚飯后。 林繁聞訊過來看她,還不曾進殿,就被林芷攔住了。 “想起了很多,又好像不太清醒,”林芷想了想,道,“就像是日子過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