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369節
她早就是尸體一具了。 偏皇上還想拿她當人質,大抵是存了當父親親眼看看她的下場的心思,結果,雞飛蛋打。 見趙啟一副滿肚子話語的樣子,順妃十分感慨,又沖袁嬤嬤打了個眼色。 “娘娘的意思是,”袁嬤嬤心領神會,解釋道,“殿下您肯定有很多話要問,只是娘娘嗓子不舒服,暫時說不出話來,眼下也不是在這兒傻坐著的時候,既然皇上想見娘娘,殿下就陪娘娘走一趟。這么多人都在,娘娘和殿下都不用擔心安危。” 趙啟答應了。 反正,他理不順這些,倒不如老老實實聽母妃的話。 母妃肯定不會害他。 他背過身去,蹲下身子。 袁嬤嬤把順妃扶到趙啟背上。 趙啟背好母妃,他與淑妃不熟,他也不想和秦鸞說話,便問林芷:“現在去哪兒?父皇在哪兒?” 此時的金鑾殿前,氣氛依舊很是緊張。 林繁看著被木條封死的窗戶,沖永寧侯搖了搖頭:“硬耗著,我們是不怕,殿內的老大人們,恐是要出狀況。” 不止范太保與黃太師,還有不少官員都是高齡。 一直被關著當質子,萬一厥過去了,恐是會出大事。 趙隸雖然也在里頭待著,但他不過三十出頭,怎么可能熬不過老人家? 永寧侯何嘗不曉得這個道理。 只是,趙隸提出來的要求,很讓人惱火。 守在外頭的侍衛說了,趙隸讓林繁一人上去,進殿說話,其余人都留在底下。 永寧侯對林繁的身手當然有信心,便是同時面對那五六十個侍衛與內侍,林繁自保還是可以的。 怕就怕,布置了什么手段,來陰的。 至于說什么沖上去救,或者說林繁進殿時攔住殿門,放里頭的人出來,那都不可行。 廣場至金鑾殿,需得登上三個九級的臺階。 說長不長,說短,也不是一步就能邁上去的。 萬一真交上手了,他們底下趕上去要時間,攔著殿門,老大人們顫顫巍巍走下來也要時間。 林繁看著緊閉的殿門,又道:“若是父親,面對如此場面,會怎么做?” 永寧侯聞言,不由一愣。 這里的“父親”,指的不是林宣,而是趙臨。 趙臨會怎么做? 永寧侯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以趙臨的性子,大搖大擺就走上去了。 趙臨不會怕,更不會退,他有他的驕傲與底氣。 這一點,老侯爺很了解,同時,他也知道,林繁這么問,亦不是在向他請教一個答案。 因為,林繁也一樣清楚。 現在被關在金鑾殿里,那么多曾經與趙臨相處過的文武大臣也很清楚。 林繁若真是趙臨的兒子,若他真的像檄文上寫的那樣,以父親為榮,追尋父親的腳步,那他就不可以躲在后頭。 趙隸無疑是失敗的,他不能繼續當他的皇帝,會被林繁取而代之。 可他在龍椅易主之前,會極盡可能的,讓林繁不舒服,也會埋下各種釘子。 永寧侯氣得罵了幾句粗話。 林繁卻是笑了:“我先上去,老侯爺伺機而動。” 永寧侯知道勸不住他,也無法勸,便道:“老夫打聽了,那紀太監不在里頭,之前出來就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趙隸要動手,也會等到紀太監事成,按說不會突然發難。不過,還是當心些。” 林繁頷首。 拾級而上,林繁走到殿前的長廊下。 饒是他兩手空空,并無有拿兵器,一群守門的侍衛亦是如臨大敵。 一個內侍把一側殿門退開了一條縫。 林繁從一侍衛的身邊經過,電光石火間,他右手一動,刷的一聲,侍衛腰間的佩刀就被他抽了出來,拿在了手中。 內侍嚇得兩股戰戰,啪的又把殿門關上了。 侍衛們亦是心驚不已,紛紛拔出佩刀。 “緊張什么?”林繁握著刀,拖著語調,漫不經心地,“孤身進虎xue,我又是恐慌又是不安,拿把刀防身而已。” 恐慌? 不安? 這話,誰會相信? “不能帶兵器進殿!”內侍鼓起勇氣,道。 “那我走了,”林繁道,“你們圍金鑾殿,我讓人圍你們,這皇宮我說了算,換座大殿登基就是了。” 內侍被他這不以為意的態度,弄得進退兩難。 他本就不是貴人跟前伺候的,行事沒有那么多經驗。 若是林繁不上來,站在底下討價還價,內侍還能往殿內請示一番,讓皇上想辦法。 可林繁就站在他眼前,他再往里頭這啊那啊的,實在不方便。 最不方便的,當然還是林繁手里的那把刀。 內侍不敢再多話,重新開了條縫讓林繁進去,又立刻關上。 其余人見狀,不由著急。 內侍梗著脖子,道:“一把刀而已,能讓他翻出花來?” 這就是嘴硬。 誰都知道。 內侍自己也清楚,可他沒有良策。 看向底下虎視眈眈的永寧侯與眾將士,所有人具是心里發憷。 奉命行事,卻不想送命行事。 不過,話說回來,不行事,他們這些人,大抵也都是沒命的。 一門之隔,金鑾殿內,林繁一步步上前。 里頭點著燈油,他迅速看清了殿內狀況。 大臣們幾乎都席地而坐著,因他進殿,有不少人匆匆站了起來,或是急切、或是擔憂。 而趙隸,就坐在最上方的龍椅上,陰冷的目光直直盯著他。 第420章 高下立判 見幾位高齡的老大人狀況都還不錯,林繁稍稍放下心來。 長刀杵著地磚,他看著趙隸,挑了挑眉。 “內侍說您想見我,其實,哪里需要這么大的陣仗,”林繁一面說,一面指了指周圍,道,“不把人都關在金鑾殿里,我也會進來。” 趙隸哼了聲。 殿內不算明亮,那點兒油燈光照亮不了整座大殿。 林繁站的位置邊上,倒是有一盞油燈,光線從邊上映過來,五官一側有光,一側隱在了暗處。 趙隸睜大眼睛看著他,在他的臉上尋找趙臨的影子。 時而,他覺得不像,時而,又覺得很像。 是的。 即便是今時今日,在趙隸眼中,林繁和趙臨都不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倘若真的那么像,很多年前,在皇太后提出質疑時,他就會放在心里,而不是當作母后想太多了。 直到近些年,林繁漸漸成年,這輪廓才隱隱約約有那么些意思。 思及此處,趙隸暗暗罵了一句。 林繁運氣真不錯,他肖母勝過像爹。 而趙隸,又是看著林繁長大的,從襁褓之中到活蹦亂跳,從小看到大,看習慣了,愣是遲鈍了許多。 “嫂嫂當年失蹤時,還未生下孩子,”趙隸故意道,“誰能證明,她生下來的是你?” “我母親,我的養母,我的姑母平陽長公主……”林繁道,“當然,您還是質疑您的,畢竟我與她們都是一伙兒的。二十年都過去了,您非說我不是,我也沒有辦法按著您的腦袋,讓您承認。” 趙隸冷笑著,指了指殿門方向:“你帶來的那些兵,就夠讓朕點頭的了。” 林繁聽得出趙隸的意思。 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趙隸表達的是自己受兵權所壓迫。 兵權能風水輪流轉,兵權也能讓人站隊,但真實出身如何,林繁在是自證,也終究無法讓所有人都從心眼里信服。 趙隸想要的,就是這個成效。 “我若不是趙臨的兒子,我也不能站在這里,”林繁道,“您說呢?” 這是明晃晃的挑釁。 果不其然,趙隸唇角露出一絲諷刺,罵道:“你能站在這里,不是秦胤老jian巨猾?不是翁厲吃里扒外?” “是啊。”林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