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361節
外頭守得再嚴實,等他們率軍沖進來,也不是對手,到時候殿內就打開了。 而殿內,您身邊就幾個內侍、侍衛,您要下狠手,人數上不占優。” 皇上靠著椅背,盯著黃太師看了好一會兒,道:“那依老太師之見,朕該如何做?讓皇城守軍放棄抵抗,放反賊進來,然后朕讓賢,把自詡皇太孫的林繁請到龍椅上?” 這兩個問題,皇上問得很平靜,語氣沒有任何起伏,淡淡的,仿佛在問今兒天氣怎么樣一般。 可是,也正是如此的平靜,越發顯得嘲弄萬分。 因為,沒有答案。 黃太師給不了皇上答案,其他人也給不了。 誠然,對所有臣子來說,不管是早就心里向著皇太孫的,還是兩方都可以的墻頭草,亦或是支持皇上的,到了此時此刻,皇城危急時,選擇已經很簡單了。 向皇太孫俯首稱臣,亦或是,一臣不事二主,拂袖離開官場,更剛烈些的,以死表態。 他們是臣,他們有很多選擇。 龍椅上的皇上卻不是,他也不是個肯老實認輸的人。 見底下沉默了,皇上勾了勾唇,笑容很是諷刺:“眾卿不用擔心,朕留著你們,不過是想和林繁好好談一談而已。怕什么?你們活著,才有的談,你們死了,還談什么?” 一直沒有開口的范太保,忽然間長嘆了聲。 而后,也不管形象,慢慢悠悠地席地坐下了。 “老了,站不了這么久,”他道,“坐下歇歇。” 黃太師睨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言,在他邊上坐下。 大軍正在進攻皇城,等打到金鑾殿,怎么也得花些時間。 他們這些“人質”,老的老,弱的弱,還有好幾個烈性子。 真要大鬧起來,內侍、侍衛固然人數少,但人家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黃太師很怕自己的老伙伴們一個扛不住,氣得厥過去、或者又去撞柱子。 既然從里面打不開殿門,那就先等等。 等到大軍趕到。 眼下,不是激怒皇上的時候。 有人帶頭,陸陸續續地,就有不少臣子坐下。 地磚很涼,不太舒服,且忍忍吧。 身體上的不適可以忍耐,心里的不適…… 黃太師看了皇上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也許,人都是會變的吧。 就像他黃曄,二十年了,他也變了很多。 君臣一場,在他先前做出選擇的時候,也預想到了皇上的結局,只是,真的走到這一步,還是很讓人難受。 另一旁,馮仲盤腿坐著,安北侯蹲在一旁。 坐以待斃,絕不是沙場大將的性格,必須尋到破局的法子。 馮仲握著拳頭,幾次想開口,話到了嘴邊,又都咽了下去。 在知道林繁的真實身份后,他和安北侯并沒有仔細聊過心中想法,兩個人都在回避直接討論。 可隱隱約約間,馮仲能感覺到安北侯的立場。 現在,皇上困文武大臣在大殿里,這會兒是沒有殺心,之后呢? 一旦皇上要同歸于盡,又或者做其他極端的事情,該如何應對? 都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昏君,他也還是君! 只要他沒有被廢。 而臣子向君王動手…… 馮仲深吸了一口氣,又徐徐吐出。 他可以死,但他不想看著這么多老大人們被害。 別跟安北侯商量了,也別連累他。 倘若真到了那個時候,弒君的罪人,就由他馮仲來吧。 下定決心,馮仲的喉頭滾了滾,往上頭方向看了一眼。 皇上的左右兩側,各有一位帶刀侍衛,動手之時,要迅速奪刀,不然赤手空拳,很難威脅到皇上。 弒君不是什么好事,要電光石火。 馮仲想得很專注,以至于,他沒有察覺,他身邊的安北侯,亦是一臉凝重地沉思著。 第411章 我勸你投降 霧散了大半。 南宮門外,林繁與永寧侯率領著將士們,步步向前。 負責皇城守備的御林軍指揮使,姓劉名湍。 天亮前,劉湍就知道城外反賊大軍進攻京城了。 他當時并未放在心上,攻就攻吧,沒有幾個月,想圍垮京師根本不可能。 忠勤伯有能力,完全能守。 他甚至還主動使人去詢問忠勤伯,城墻上是否有需要他們搭把手的地方。 忠勤伯給的回復,很是直接。 “管好自己的事兒。” 劉湍被堵了個正著,倒也不生氣,反倒是想著忠勤伯胸有成竹。 也是。 排兵布陣嘛。 各自分工不同,他劉湍就不湊熱鬧了。 沒想到的是,城門失守了。 劉湍收到消息時,反賊就快沖到宮門前的廣場上了,驚得他險些仰倒。 太快了,太難以置信了。 皇城這兒還是日常防衛,劉湍只能匆忙調度,提著長刀趕到南宮門。 “守住宮門!”劉湍高聲喊著,“別讓他們進宮。” 萬幸的是,宮門趕在反賊沖進來前,就已經關上了。 只是…… 劉湍沖上城樓,居高臨下,看了眼宮墻。 宮墻不比城墻,敵人要進宮來,豈是這宮墻能攔得住的? 廣場上,林繁坐在馬上,抬頭看向城樓上。 這里沒有弓兵。 御林之中,也有擅長射箭的,只不過都被忠勤伯抽調去守城墻了。 理由很充分。 敵軍還在城外,弓箭手有利守城,越多越好。 至于皇宮這兒,敵人還夠不著。 以至于,劉湍現在沒有一個弓箭手可用。 “劉指揮使,”林繁笑了笑,“我勸你投降。” 劉湍聞言,臉色一白。 這是什么路子? 別人勸降,好歹擺事實講道理,分析一番,這位厲害了,什么話都不說,一上來張口就勸。 他下意識地,就要嘲諷回去,表示自己絕不會投降,倏地,一個念頭劃過腦海,他趕緊閉嘴了。 這人是誰? 定國公也好,皇太孫也罷。 說穿了,就是林繁。 是樹上那個,全京城頂頂煩的人。 以前,被樹上那個牽著鼻子走、最后啞巴吃黃連的官員還少嗎? 那些都是前車之鑒! 他要是回應,可不就上了林繁的當了! 林繁也不管劉湍什么反應,繼續往下說:“你是不是很疑惑,為何我們這么快就進城了?因為忠勤伯投了。” 劉湍心里一驚。 “你知道為何你沒有一個弓箭兵?”林繁又問,問了再答,“因為忠勤伯從一開始就投了。” 劉湍的心,涼了大半截。 更糟糕的是,他身邊的御林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緊張又不安。 “御林軍、侍衛,身手如何,你們彼此之間都很清楚,”林繁道,“你們很多人,連把對手打傷的經驗都不一定有,更別說殺敵了。 而我身后的將士,都身經百戰,見多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