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62節
親隨進來,手中還提著那幾袋油紙包,臉上寫著無措。 毛將軍指了指幾子:“放著吧。” 親隨放下后,退了出去。 毛固安走過去,把油紙包打開,頃刻間,香氣撲鼻。 邊關遠不及京師繁華,但這兒也很有特色,rou多、不貴。 毛固安好吃,作為守關大將,他當然有閑錢,可他很少單獨去買,都是逢年過節時,多添些銀錢,與手下兵士們一道多嘗幾口rou味。 今兒不年不節,也沒到開慶功宴的時候。 以為那是京中來振奮士氣的圣旨,他才會讓親隨去買rou。 想到剛才那“天真”的想法,毛固安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什么振奮士氣? 分明是想把他們當作魚rou! 看著幾子上的rou片,毛固安氣不打一出來。 都是花錢買的,不能糟蹋東西,他拿了一片入口嚼了嚼。 真他娘的香! 若是再配上好酒,多美啊! 這么美的一頓,就被那道莫名其妙的圣旨給毀了。 呸! 馮仲和安北侯一塊過來時,就見毛固安坐在幾子后頭,一邊吃一邊罵。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沒說什么。 后頭過來的劉賁見此狀況,問道:“毛將軍,我給你搬壇酒來?” “不喝,”毛將軍道,“酒放窖里又不會壞。” rou不一樣,買都買回來了。 幾人都落座。 誰也沒客氣,亦不講究,用手拿rou,一口一口吃。 差不多有一盞茶的工夫,帳中沒有誰說話,只有咀嚼的聲音。 最終,還是劉賁打破了沉默。 “秦姑娘那命格,真有那么玄乎?”他問。 馮仲攤了攤手。 “是有那個說法,自她出生就有了,”安北侯道,“皇上看得很重,早早就定為二皇子妃,可那婚事作罷,問題出在二皇子身上,不是秦家的錯。” 馮仲點頭,把去年的事兒大致給兩位不知情的邊關同僚說了一遍。 “所以,皇上就很惦記這個?”劉賁皺眉,“老侯爺手握兵權,再有什么國師胡說八道一番,于是他……這都什么事兒啊!” “大殿下病故,二殿下連兒子都要生出來了,”毛固安抹嘴,道,“鳳凰還是只沒落樹的鳳凰,可不得把皇上急死了嗎? 想殺那丫頭,沒殺成,逼得秦家不得不逃出京城,又給蓋個謀反罪名。 這么下去,要我說,舊樹倒了立新樹,鳳凰落哪兒都不奇怪。” 馮仲一聽,連連皺眉。 這話是能掛在嘴上說的? 虧得這兒就幾個人,大家伙知根知底的,但凡傳出去幾個字,都會讓老侯爺更加難辦。 “等打下鳴沙關的折子抵京,多少能拖延些時間,”馮仲道,“要我說,趁著山高那什么,先把西州打下來,以戰功說話,永寧侯和定國公有沒有反心,軍功做不了假。” 安北侯沒吭聲。 那道圣旨,沉甸甸壓在所有人的面前,不可能視若無物。 馮仲的想法并沒有錯,要搬回一成,除了上自述清白的折子之外,就得靠軍功。 先洗去污名,才圖其他事情。 說穿了,君臣之間定是走不下去了。 是,永寧侯確實也還有其他化解的辦法。 清君側,逼皇上禪位,扶聽話的小皇帝登基…… 如此一來,短時間內不用擔心自家安危,卻也不是什么長久之策。 更何況,真走到那一步,不值當! 老侯爺一輩子忠勇,為了大周,兢兢業業,到老時,卻得這樣一個困境。 讓一個忠義之人,迫不得已去做“攝政”之舉,這是一種悲哀! 安北侯感到心寒。 他們晉家亦是武將封爵,父輩們的鮮血換來了今日。 當年,先帝麾下有“兩晉”,一位年長些,就是后來的安國公,一位年輕些,就是他的父親。 再往后,安國公病故、世子戰死,他的父親亦戰死,由他承繼爵位。 到現在,安國公府敗落了。 別看出了個皇子妃,二皇子為人處世,讓人頭痛極了,而唯一的男丁還那么小,能不能撐住這份家業都難說。 他依舊為大周拼搏,亦想為大周戰至最后,可他看著這些時日發生的事,他不可能無動于衷。 安國公府敗在后繼無人,好歹還能擔著爵位,再堅持些時日。 秦、林兩家,眼看著累戰功,卻成了“反賊”。 這讓安北侯如何不怕? 他也會害怕。 他不怕死,他怕自己的家人,遇到這樣的狀況。 他母親健在,他也有妻子兒女。 他若死在戰場上,自家極有可能步安國公府后塵,“兩晉”都會因孩子太小而撐不住。 可哪怕,撐到了孩子長大,撐到了他們能像林繁一樣扛起一家老小、建功立業的時候,前頭等著他們的,是龍椅上那位的猜忌。 安北侯越想,心越沉。 沒有了鄧國師,也會有王國師、李國師。 皇上把路走偏了,很難再扳回來了。 可要說聽話的小皇帝…… 幾位皇子顯然都不行,越過他們從趙氏族中挑,族里有那樣合適的男丁嗎? 安北侯撓了撓頭。 一條條道,沒一條好走的。 他坐在這兒,都覺得困難,被蓋上“反賊”名頭的秦家與林家,得有多左右為難吶! 也不知道,秦家其他人,以及定國公老夫人,現在是個什么狀況。 太讓人揪心了。 另一廂,林繁在帳中簡單整理了一下。 方天站在一旁,幾次想開口,又幾次閉上了嘴。 他很想安慰他們爺,可他真不知道怎么說。 絞盡腦汁,方天道:“爺,既是長公主安排了的,老夫人應該有鄉君照顧著,您別太擔心。” 林繁看向方天。 “那什么,”方天撓了撓頭,“您別怪秦姑娘,小的就是覺得,這事兒不是秦姑娘的錯,那什么命數不命數的,也不是她自己挑的……” “我倒是覺得,她那命格很不錯。”林繁慢悠悠道。 方天正苦思冥想還有什么能說的,突然聽林繁來了這么一句,一下子愣住了。 “啊?”方天轉不過來,只稀里糊涂地道,“您不怪她就好。造反什么的,全是那鄧國師誣陷,您和老侯爺一定能自證清白……” 林繁沖方天招了招手。 等方天到他跟前,林繁壓著聲兒,道:“造反啊,那是真的。” 第299章 缺心眼 有那么幾個呼吸間,方天的腦袋一片空白。 他只是瞪大著眼睛看著林繁,完全轉不過彎來。 至于那是幾個呼吸,他不知道,他連“呼吸”這事兒,都忘了。 直到險些憋過氣去,方天才回過神來。 只是,思路依舊是混沌的。 造反,竟然是真的? 這、這怎么可能? “爺,”方天的嘴皮子直哆嗦,他干脆用力地揉了揉臉,鄭重其事地問,“爺,這可不是能開玩笑的事兒,您別逗小的了。” 林繁雙手抱胸,睨了方天一眼,什么話都沒說。 方天一看這架勢,心徹底涼了。 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