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13節
烏嬤嬤試著問道:“客人都在府里嗎?不知是哪家貴人,我們要不要見禮?” 引路的婆子道:“做客的兩位夫人已經回去了。” 烏嬤嬤又問:“秦大姑娘還在嗎?” “在的吧。”婆子答了。 鄭嬤嬤沖烏嬤嬤努了努嘴。 聽這意思,秦大姑娘在婆子眼中,并不是今日壽宴的客。 莫非是不請自來?大鬧壽宴? 讓安國公府為難了,底下人才這么怪里怪氣的? 不可能吶! 秦大姑娘到過慈寧宮請安,她們兩人都見過。 模樣標致,舉止得體,笑容和煦,一見就叫人心生好感。 這樣的姑娘,能做失禮的事? 那么,又不是賀壽客人,又非不請自來,那是什么狀況? 入了花廳,還未吃上茶,主人一行就過來了,兩位嬤嬤一道行禮。 烏嬤嬤笑著與安國公夫人道:“聽說今兒是您的壽辰,給您道賀了。” 兩方寒暄幾句。 鄭嬤嬤問起了晉舒兒:“殿下可是在屋里休息?” 安國公夫人道:“午歇未起。” “那不著急的,太后娘娘交代了,說的是往后這兩三個月,都跟著殿下了,”鄭嬤嬤道,“生產坐月子,一并伺候著,殿下既未醒,那就等醒了再回宮也不遲的。” 安國公夫人趕忙嘴上感激了一番皇太后的恩典。 烏嬤嬤記掛著府中不尋常,便道:“不急著走,但職責在身,這就去殿下跟前吧。” 話音落下,兩人就見,晉家人的臉色愈加難看了。 第245章 信不得 花廳里,氣氛凝重。 安國公夫人當然想拖延些時間,偏那兩位嬤嬤不是躲閑的脾氣。 坐著喝茶、吃點心,聽起來是個金貴人,可萬一二皇子妃有個什么狀況,她們渾然不覺,之后怕是連人都做不了了,還談什么金貴不金貴。 兩人堅持要到晉舒兒跟前,世子夫人沖婆母微微搖了搖頭。 “我引兩位嬤嬤過去吧。”她道。 “母親?”晉寧兒欲言又止。 世子夫人笑了笑,起身帶路。 晉舒兒在歇午覺,兩位嬤嬤按規矩是不會闖進去的。 只在外頭坐著,隔著那幔帳,沒有一點動靜,也就談不上發現什么。 若她們一味推拒,才會“此地無銀三百兩”。 一行人又回到西院。 一直走進東次間,烏嬤嬤一抬眼,就見一丫鬟起身,沖她們行禮。 真怪。 烏嬤嬤想著。 殿下歇覺,落地罩前怎么還守個人。 鄭嬤嬤也覺得怪。 可是,誰也沒說過,睡覺時丫鬟不能這么守的,也許,殿下就是這么個習慣呢? 兩位嬤嬤琢磨她的時候,錢兒也在琢磨她們。 宮里此刻來人,是福是禍,她一時間說不好,但是,這事兒是在自家姑娘預料之外的。 會生出什么變數來,也吃不準。 幸好,姑娘告訴過她,貼了那符紙后,外頭聽不到里頭動靜,但外頭說什么,聲音大些,是可以傳到里頭的。 因而剛剛世子夫人等人離開后,錢兒就把宮里來人的消息、隔著簾子,大聲說了。 姑娘肯定聽見了吧…… 寢間里,不止秦鸞聽見了,晉舒兒也聽見了。 幾乎是一瞬間,晉舒兒的臉上就有了歡喜之色。 淚痕還在臉上,但她的心,飛了起來。 宮里來人,這是好事啊! 低頭看了眼自己高高隆著的肚子,晉舒兒雙手覆在上頭。 真是個金寶貝。 秦鸞的心中,則添了幾分不安之感。 這份不安,不來自于晉舒兒,事情再難辦,困境也屬于她自己,四面楚歌的還是晉舒兒。 秦鸞真正擔憂的,是永寧侯府的狀況。 這兩位嬤嬤的到來,背后還有沒有其他狀況? 憂心歸憂心,秦鸞表露在面上的,依舊是淡淡、隨意的笑容。 “你高興什么呀?”秦鸞道,“慈寧宮的嬤嬤只聽皇太后的話,你撞邪、丟魂,她們可不會幫你隱瞞,會一五一十地告訴皇太后。” 晉舒兒的笑容,頃刻間凝在了臉上。 “我……”她吞了口唾沫,道,“我現在像是丟魂嗎?” “不像,”秦鸞笑道,“可你能裝一回丟魂,也能裝一回被欺負了,哭哭啼啼說我折騰你了,我怎么說得清?” 晉舒兒瞪大眼睛,看著秦鸞:“你想怎么樣?” 秦鸞眼睛彎彎:“我不想怎么樣。” 或者說,她暫時不能怎么樣了。 先前,沒有宮里人在,秦鸞最不濟就是“假戲真做”,把晉舒兒弄傻了,與安國公夫人說一聲“無能為力”。 她是被請來幫忙的,既幫不上,晉家也不能為難她,得好好地把她送回永寧侯府去。 安國公府這兒,商量好對策,往宮里報。 宮里指派鄧國師、太醫等等來給晉舒兒看診,而后才會召秦鸞進宮,去做一番說明。 哪怕,這番說明的本質是讓皇上借機尋事,但秦家能見招拆招。 祖母他們能知道發生了什么,做出所有應對,以防狀況。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慈寧宮的嬤嬤一板一眼起來,還會讓晉家慢慢商量,讓秦鸞回家一趟? 一輛馬車,全部帶回慈寧宮里,皇太后跟前說話去。 看似結果差不離,但過程中,秦家失去了“時間”。 好在,國公府外有自家的眼線盯著,宮里來人,亦或是后續有什么狀況,都能報回侯府。 可守在外頭,只能知其一、不能知其二,消息做不到準確。 在“弄傻晉舒兒”這一條暫不可行的前提下,她只能盡力穩住晉舒兒。 最起碼,當下得穩住。 性格難移。 晉舒兒會因為困境而不得不低頭,等她自認安全,又會抖擻起來。 如此不可控的脾氣,才最棘手。 “我只是在想,”秦鸞抬起眼簾,深深看著晉舒兒,“慈寧宮怎么使嬤嬤來了?” 晉舒兒哼道:“我腹中是皇長孫。” “你又不是頭一天懷上,”秦鸞堵她,“這半年多了,皇太后對皇長孫很關心嗎?” 晉舒兒語塞了。 秦鸞又道:“離足月臨盆,也還有一個多月、小兩月吧?嬤嬤來指導生孩子,那也早了些。” 晉舒兒越聽越不是個味兒,問道:“你什么意思?” “我還是那句話,你確定你沒有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兒,以至于小殿下一出生就要被換個娘?”秦鸞面露質疑,上下打量晉舒兒,“要不然,我和二殿下在御花園偶遇,你就能急得裝丟魂找我? 皇太后使人來,我看啊,照顧你是假,限制你是真吧? 不讓你再做別的怪事,管著你,等你生產時…… 鬼門關,走不出來也是常有的。” 晉舒兒捂住了嘴,一張臉白得仿佛刷了三道白及漿子。 皇太后對她,向來淡淡的。 她也聽宮里人提過,皇太后對二殿下與秦鸞的婚事作罷,十分不滿意。 皇太后先前幾次召秦鸞進宮,對這個錯過了的孫媳婦很是喜歡。 再聽秦鸞這意思,一個念頭在晉舒兒腦海里反復轉——皇太后的人,斷不可信。 裝丟魂,害不到秦鸞,只會害到她自己,連母憑子貴的路都走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