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184節
這場失敗后,那群老迂腐會說什么,石魏一想就知。 不過,那也跟他沒有什么關系了。 視線已經模糊了,石魏用力晃了晃腦袋,瞪大眼睛死死盯著林繁。 染血的青年站在旭日下,手中長槍,槍尖往下滴著血。 那血色,鮮紅鮮紅。 那簇紅纓,亦被染著、沁著,紅似驕陽。 …… 黃逸蹲下身子,摸了摸石魏的脈搏,而后,他沖幾人搖了搖頭。 馮仲正在指揮后續的戰場打掃,過來看了一眼,交代了幾句。 縱是敵將,亦是勇者。 大周不辱敵,會替敵將收殮,等西涼來贖。 劉賁向馮仲稟著:“生擒李芥,已經緊急替他止了血,只是不見蘇置下落,不曉得是不是逃了……” 馮仲頷首。 殺了西涼大帥,擒大將三名,另有降兵,此次真是大捷。 馮仲向南看,抬頭看著高高的崖壁,嘆道:“林小子真是厲害。” 若那日探查的是他,馮仲想,他可能不會提出奇襲。 初生牛犢,就是比他們這些老骨頭敢。 膽子大、想法多,關鍵是,可行。 劉賁聞言,亦是感慨極了:“我看到他擒李芥了,打得真是漂亮!” 這個漂亮,并不是指瀟灑飄逸、進退有度。 那時林繁落于下方,跟那兩詞根本占不了邊。 可他敢打,敢拼,能翻能滾,會抓機會。 比起林宣的運籌帷幄,年輕的林繁更尖銳,像是他手中長槍的槍尖,在陽光下,那熠熠光輝,讓人挪不開眼。 第212章 一舉兩得 東園。 錢兒提著食盒進了書房。 昨兒,侯夫人與她的幾個老姐妹一塊,出門賞春花。 二夫人陪著去了。 席間,侯夫人嘗了幾樣好吃的點心,得知是京中一鋪子新出的,回來后念叨了一番。 二夫人心領神會,今兒大早就使人去買了來,當然也不會落下大姑娘的這份。 這個時辰,早過了大姑娘做日課的時間,但今兒不知為何,錢兒進來時,秦鸞依舊站在書案后。 錢兒不敢打攪她,只把東西放下。 轉頭看了看,錢兒微微皺起了眉頭。 大姑娘提著筆,卻遲遲沒有落下,站在那兒,仿佛出神了一樣。 錢兒不解,又看符靈。 每日在筆架上蕩來蕩去、不亦樂乎的符靈,亦不對勁。 雖然還是懸掛在那兒,但整個紙身子繃得緊緊的。 這是,怎么了? 莫非,這就是話本子里有的“隔空斗法”。 姑娘的rou身還在這里,但魂魄和符靈一起,與人纏斗上了? 這么一想,錢兒越發不敢出聲。 靜靜候了兩刻鐘,秦鸞手里的筆才落下來。 筆尖的墨凝了,一筆下去,自然不流暢。 秦鸞放下筆,念了念,把符紙作廢了。 錢兒這才湊上來:“您剛剛怎么了?” 秦鸞眨了眨眼,而后,會意了。 畫符需得誠心,亦看修為。 她給林繁的平安符,用了她許多心力,若一張一張用,她感覺不到什么。 先前,她感受到了一陣心悸。 那是幾百張符紙同時用了,力量交疊,映到了她的心中。 秦鸞當然無法知道戰場上發生了什么,但她想,林繁一次性用了這么多符紙,一定有他的想法與目的。 他在經歷一場大戰。 秦鸞能做的,唯有祈福。 祈他英勇無前,祈他大勝而歸。 現在,劇烈的心跳已經平復了下來,她感受到的是平穩與安心。 秦鸞想,那一定是一場大勝吧。 “剛剛啊,”秦鸞沖錢兒眨了眨眼,“我在做法。” 錢兒睜大了眼睛:“真有隔空斗法?” “真有,”秦鸞頷首,笑盈盈道,“你那些鬼怪異志里說的。” 她又被姑娘取笑了。 明明,那些話本子,姑娘也看得津津有味。 林繁回到飛門關時,已經是日落時分了。 玉沙口的戰事雖結束了,后續打掃戰場、救治傷員、清點物資,都破費時間。 西涼大敗,但還未到放松警惕的時候。 馮仲點了十幾斥候,出玉沙口,主要是向西側搜尋西涼逃兵。 林繁也去了,探查了一番,并未尋到西涼消息。 等他回到玉沙口后,向馮將軍說明一番,又被馮將軍勸著回飛門關。 策馬入關,林繁翻身下馬,方天急急迎了上來。 作為親隨,他和偃月本該在一旁輔佐,可惜,騎術上差了一籌。 偃月輕功了得,射術亦是一等一的好手,騎馬卻只是中上。 倒不是說偃月一定下不去那峭壁,而是,他更不擅長的是近身武器。 騎兵沖入陣中,要攪得天翻地覆,需得手中握著長槍大刀。 弓箭這樣的遠程武器,確實不夠勁,能發揮的用處也少。 因此,偃月留在了關內。 方天的狀況與偃月又有不同。 無論是赤手空拳,還是近身槍法,他練得都不錯。 偏那騎術,差了一口氣。 并非他偷懶耍滑、不肯好好練習,而是,他與馬兒之間,想法總是一個向左、另一個往右。 也嘗試過換馬,可不管多溫順聽話的馬,與他都合不來…… 方天只能作罷了。 反正,只日常騎馬出行,也沒有多大的影響。 只是,方天從未想到,有朝一日,他們爺上戰場,需要出色的騎兵,而他,去不了。 他主動請纓,說完就被林繁否了。 理由很充分。 好好一年輕人,隨隨便便送死,不值當。 方天嘴硬不了。 再者,戰場搏命,他明知不可為而堅持,是給他們爺添亂。 騎兵齊沖時,若有一匹馬失足倒下,后面的人很可能避讓不開,接連摔倒,那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作為一個優秀的親隨,方天不會給他們爺添亂惹事。 同時,也正因為他想要優秀,對自己的“掉隊”特別揪心。 “爺,”方天從林繁手中接過馬繩,“馮靖他們先回來了,小的都聽說了,沖下去的時候,氣勢磅礴、西涼兵嚇得屁滾尿流……” 林繁笑著看方天。 方天一愣,自己也反應過來。 用詞很不雅。 這事兒,怎么說呢? 在京城中,人人都端著,方天自認與各種人都打過交道,各種詞匯也算見多識廣。 再者,低俗的罵人話,京中的老大人們又不是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