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145節
不過,自家臉皮要緊,秦鴛絕不會說出來。 黃逸沒有細想這話。 將門估計有將門的講究,送行,迎接…… “大軍回京時,”他下意識地問,“你們也會來迎嗎?” 秦鴛道:“自然會迎,不是在城門口,還會趕到十里亭迎。” “我若是被抬回來,”黃逸聽著有趣,嘴快道,“我家里不曉得有沒有人在十里亭迎我。” 秦鴛聞言,愣了愣。 再一次,她上上下下打量黃逸。 果然是新兵,什么話都敢說,還沒出發呢,就這么不吉利。 “你就不能自己騎馬回來?”秦鴛連連搖頭,“有沒有出息?” 這下,輪到黃逸愣住了。 他只是隨口一說,但秦鴛的神情卻無比的認真,他忽然意識到了問題。 大軍出發在即,有些話,是該謹慎。 他雖跟著祖父學過文識,亦在御前當差、通曉人情,可他在軍營里,的確是個新來的,是個小弟子。 比起耳濡目染的秦鴛,他對這里的一切,知之甚少。 未知并不會讓黃逸退縮,多看、多學,慢慢就懂了。 再者,秦鴛的話,在他聽來,也是一種激勵。 黃逸爽快地笑了笑,道:“就是想要有出息,才堅持投軍,秦二姑娘教訓得是,我要自己騎馬回來。” 秦鴛眉梢舒展,亦笑了起來。 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這人能練一身還不錯的功夫,顯然是個能下苦功的,并不是耍嘴皮之流。 秦鴛正想問問他名姓,大帳簾子掀開。 秦灃從里頭出來,與黃逸打了個照面,一時頗為意外。 又一想,似是聽說了黃太師的幺孫辭了御前侍衛,投身戰場,那么,黃逸在營中也并不奇怪。 “黃公子,”秦灃拱手,打了個招呼,又與秦鴛道,“回去了。” 秦鴛見秦灃認得,便問:“他姓黃?” “黃太師的幺孫,”秦灃介紹了一句,奇道,“上回在宮里見過吧?你不認得?” “認得臉,不知道名。”秦鴛道。 黃逸在旁,自是把他們兄妹對話聽在了耳朵里。 “是我不曾自報家門,”面對著秦鴛,黃逸拱手,“黃逸。” “記住你了,”想了想,秦鴛道,“你是得自己騎馬回來,要不然,你祖父能把馮將軍、安北侯和我伯父來回念叨,還得找我祖父念,他老人家在家養病呢,經不住念,你得爭氣些。” 每一句都很有道理,每一句又都有哪兒怪怪的。 讓他一時之間,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秦灃顯然是繃不住笑,以拳掩飾了,催秦鴛道:“該走了。” 方天是聽了先前那一番對話的,此刻背過身去了,才沒有當著黃逸的面笑出來。 黃逸左右看了看,心里一松,也笑了。 怪他。 怪他之前沒有想周全,沖口說了句胡話。 鄭重再鄭重,黃逸道:“一定爭氣。” 目送秦灃與秦鴛離開,黃逸隨方天入大帳。 馮仲摸著胡子看著黃逸。 平心而論,進了營帳,太師之孫也是普通兵士。 可真的出什么狀況,還是多添事端。 畢竟,文人對“受傷”、甚至是“戰死”的想法,肯定與他們這些武人不同。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馮仲私心想盡量保黃逸安全。 不過…… 看了林繁一眼,馮仲與黃逸道:“我聽定國公說,你馬上功夫出色。” 此時顯然不是謙虛的時候,黃逸道:“確實cao練過。” 馮仲上前,用力拍了拍黃逸的肩膀。 黃逸一動不動。 下盤很穩,馮仲點了點頭。 “你知道的,待其余將士抵達后,就點騎兵陣急行往飛沙關,”馮仲道,“眼下西涼在關外駐軍,隨時都有可能進攻,也許,騎兵陣剛抵達西涼,而大軍未至時,就要投入戰場。” 黃逸聽明白了。 第一批的先鋒,可能要比后頭大軍更快面對戰局,而且是在主將沒有抵達的時候。 馮將軍考慮了他的狀況,本沒有讓他加入騎兵陣的想法,是林繁舉薦了他。 因此,他們才把他叫到這里來,想聽他自己選擇。 黃逸深吸了一口氣。 自家祖父,的確是會念念叨叨。 可他若在軍中不思進取,祖父不會念別人,他卻給他們老黃家丟人了。 這也與他投軍的初心相違背。 再者,舉薦他的是林繁。 林繁相信他可以做到,他當然也對自己有信心。 黃逸語氣堅定:“馮將軍,我擅騎射,我能做好。” 馮仲面露笑容。 志氣可嘉。 英雄不問出處,文臣之后,也可以出武勇之人。 老太師畢竟應允了孫兒從軍,亦不是混不講理的老頭,擔憂歸擔憂,卻不至于胡攪蠻纏。 “很好。”馮仲點頭,轉身走至案前,在名單上,提筆寫下了黃逸的名字。 第168章 飛門關 附近州府調度的兵力陸續到達。 時辰到了,馮仲點了騎兵陣。 不止是黃逸,其中還有馮靖的名字,騎兵陣由林繁帶領,兩刻鐘后啟程,盡快趕到飛門關。 黃逸忙著準備,列隊之時,才在隊伍里發現了馮靖。 “你小子?”黃逸驚訝,“你怎么也投軍了?” 馮靖嘿嘿一笑:“受您啟發。” 時間緊迫,黃逸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 突然間,想到了秦鴛掛在嘴邊的“爭氣”,他便與馮靖道:“那你爭氣些,不然我這啟發,把你啟發壞了,于心不安。” 馮靖樂得不行:“您放心,我肯定不拖后腿。” 待到時辰,林繁翻身上馬。 騎兵先鋒出駐地,往西前進。 再是日夜兼程,也不能不顧兵士與馬匹,林繁率兵趕到飛門關時,已經是三日后。 毛將軍聞訊,親自迎了出來。 先前收到朝廷快報,知道林繁任先鋒,毛將軍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年前。 毛將軍常年駐守此地,回京機會寥寥。 前些年回京面圣,在御前見過林繁一面,只覺得是毛頭小子一個,與林宣完全不能比。 這也難怪。 林宣走得早,留下孤兒寡母,缺少指點之人,兒子還如何長進? 再后來,聽說林繁承爵,毛將軍說,這是投胎投得好。 明明沒有任何功勛,連敵人都沒有殺過一個,就能靠著祖父、父親的恩澤,成為超一品的國公爺。 反倒是他們這些在邊關上辛勞多年的人,什么都撈不著。 當然,眼紅歸眼紅,小看歸小看,飛門關被西涼進逼的狀況下,林繁作為先鋒抵達,毛將軍也得給他幾分面子。 “馮將軍領大軍后行,”林繁與毛將軍一拱手,“再有七八日應能趕到,毛將軍,不知此刻狀況如何?” 大軍行進,需要時間。 毛將軍再著急,也不可能讓馮仲帶著幾萬人馬飛過來。 他引林繁登上城墻,指著關外:“最初是駐扎在三十里外,這幾天,往前進了五里。兩軍未有正面交鋒,他們又sao擾了幾座村鎮,情況不怎么樂觀。” 城墻雖高,到底隔得遠,并不能看到西涼駐軍狀況。 依毛將軍的說法,若要看清楚,需得出關口,再往前,至玉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