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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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讓他去偏殿,那就去。 反正,等外頭知道消息,自會去太平府找徐況核實,而徐況會把家書送上。 現(xiàn)在看來,他似是想岔了。 第101章 砌墻 深深地,徐太傅看著皇上。 皇上靠著椅背,面容緊繃,一臉不悅。 范太保輕咳一聲,打破沉悶氣氛,道:“既然徐況那兒有老太傅您罵他的信,不如派人往太平府去?” “派誰去?”徐太傅反問,“火一燒,水一泡,老頭子不如先剖心吧。” 黃太師觀皇上面色,硬著頭皮打圓場:“三司、赤衣衛(wèi)、御前侍衛(wèi),老大人選一處?” “那還是赤衣衛(wèi)吧,”徐太傅道,“林小子煩歸煩,不坑人。老夫信得過他,皇上應(yīng)當(dāng)也信得過吧?” 皇上額上青筋直跳。 他自己任命的赤衣衛(wèi)指揮使,他如何能說不信? 皇上沖徐公公抬了抬下顎。 徐公公會意,退出去使人傳召林繁。 林繁就在衙門里等著。 退朝時他沒有跟去御書房,此事不適合他過分積極。 皇上叫了,再來,才合適。 徐太傅道:“辛苦你去一趟太平府,把信取來。” 林繁佯裝思量,后道:“太平府說近不近,再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三四天才能回來。老大人,家書嘛,有來有回,徐大人在任上給您回信沒有?” “回了,”這么一提,徐太傅想起來了,“家書都收在我書房里,管事知道怎么收的,讓他給你找。” 林繁又道:“您還與其他人提過嗎?” “徐忱,我那長子,信也在書房。”徐太傅道。 林繁與皇上行了禮,出去做事了。 光明正大、裝模作樣去徐家宅子轉(zhuǎn)了一圈,下午時候,林繁拿著一疊信,進(jìn)了御書房。 “指揮使做事,真是太迅速了。”徐公公接過信,呵呵直笑。 林繁不理會他,只與皇上道:“徐忱、徐況兩位知府的回信,是從徐太傅的書房里拿出來的,又派人往徐忱任上趕了一趟,路程近,快馬半日就跑完了。” “半日能跑個來回?”皇上問。 趕在林繁之前,秦胤一本正經(jīng)地與皇上解答:“當(dāng)年奇襲彰德,騎兵跑得比這都快,也就是老臣年紀(jì)大了、不比當(dāng)年,不然老臣親自去,早半個時辰,把這信給您送上來。” 皇上抿了抿唇,心里后悔。 問什么呢? 這些臣子,定然一早就知道徐家家書能替老太傅證明了,豈會沒有準(zhǔn)備? 誰知道這信是何時送到京里的。 往下一翻,皇上看到了太平府的信。 這是裝都不裝了? 林繁垂著眼,道:“城外十里亭遇上了徐況知府從太平府派回京城的人,說是不能回來陪老大人過年,年前送了年禮,后來入手了一套孤本,想來能得老大人喜愛,就趕緊又往京里送,順便收拾了些書畫、家書一塊,都運回大宅。臣在其中翻了翻,正好翻到了。” 皇上呵了聲:“那還真是挺巧的。” 他一個字都不信! 可是,不管這些信到底是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到了林繁手里,他懷疑也好,相信也罷,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信里的內(nèi)容。 徐況、徐忱的字跡,自有過往文書可以比對,徐太傅的字跡,皇上更是熟悉。 幾封信里,徐太傅的態(tài)度很明確。 老太傅罵起皇上時都不留情面,更別說罵兒子和孫子了。 讓他們恪守本分、忠心皇上,幾個臭小子年紀(jì)小、乳臭未干,徐況和徐忱兩人都入仕當(dāng)官了,還不知道怎么做事嗎? 字里行間,臟字一個沒有,一樣把人罵得五雷轟頂。 這些信,實實在在證明了,老太傅絕對沒有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也沒有咒皇上早死的意思。 反而是極其維護皇上。 皇上把信放下。 其實,從秦胤在金鑾殿上開口起,送到御書房里的一定就是這些東西了。 皇上不覺得意外,他只覺得心煩。 “皇上,”徐太傅沉聲道,“老臣的忠心,蒼天可鑒,卻蒙如此誤會,老臣心寒。” 皇上直直看向徐太傅。 黃太師見狀,暗嘆一口氣。 老大人要皇上認(rèn)錯,可皇上,能認(rèn)嗎? “老大人,”黃太師一個勁兒給徐太傅打眼色,“皇上肯定是信任您的。” 老太師左右勸解,又示意范太保、秦胤等人幫幫忙,好說歹說,勉勉強強穩(wěn)住了這對君臣的劍拔弩張。 徐太傅終是出了御書房,與其他人一塊。 而皇上,黑沉著臉,坐在大案后頭,一言不發(fā)。 徐太傅回到家中,知道御林圍困多日,難得的,沒有怒發(fā)沖冠。 他進(jìn)書房,簡單梳洗后,躺在了榻子上。 這一趟,徐太傅就沒有起來,翌日早朝亦不露面。 老大人以養(yǎng)病為由,拒絕上朝。 皇上的情緒比昨日還糟。 回御書房后,他冷聲道:“太傅是什么意思?要朕親自去探望他、給他賠禮嗎?” 徐公公沒敢答這話。 鄧國師道:“皇上,跋扈的大臣、大將不會把犯錯的皇上放在眼里,您真為此賠禮……” “國師這話是什么意思?”皇上的聲音冰得滲人,“你在說,朕是被那些跋扈之臣威壓的無能之君嗎?” 鄧國師忙后退一步,腦袋埋得低低的:“您不是,是太傅失了分寸,以不上朝來要挾您。” “他不想上朝,就別上了!”皇上氣道。 中午時分,范太保還拉著黃太師琢磨如何化解徐太傅與皇上的這次沖突,就聽說從徐家撤了的御林又回去了。 這一次,他們還拉了兩車紅磚。 叮鈴哐啷的,紅磚砌墻,封住了徐家大門。 一時間,千步廊左右,面面相覷,還沒等大伙兒緩過神來,徐家里頭又傳來動靜。 徐太傅命家仆拆了一院墻,把碎磚拼拼湊湊,在大門內(nèi)側(cè),又立了一道墻。 范太保聞訊,捂著心口,好一陣咳嗽。 黃太師扶著額頭,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可真是名副其實的師生倆,一脈相承的臭脾氣! 君臣之間,徹底僵住了。 徐家里頭,每日只一家仆搭個梯子,進(jìn)出采買所需,其余人不管老幼,不再出門一步。 如此過了七天,范太保撐不住,尋秦胤商議。 “聽說今日上午,太后去了御書房,應(yīng)是為了太傅之事,母子兩人不歡而散,”范太保道,“如此下去,終不是辦法,老侯爺你說,等大殿下出殯時,老太傅會出來嗎?” 秦胤搖了搖頭。 不是不知道,而是,這兩天他一直有個想法。 這么僵持下去,皇上再被鄧國師挑撥著,指不定會有更極端的應(yīng)對。 “介子推……”秦胤低低道。 范太保一聽,嚇得后背汗毛直立:“老侯爺別說這么嚇人的話!” 話如此說,范太保心里也犯嘀咕。 晉文公為了逼出隱于山林的介子推,放火燒山,大火燒了三天三夜,介子推寧死都沒有下山。 他聽聽這名字就算了,真讓皇上想起這一茬來,也學(xué)晉文公拿火逼、拿煙熏…… 要命了! “皇上不會這么、這么……”范太保苦著臉,愁得不行。 永寧侯背著手,一言不發(fā)。 若是前些年,他也覺得不會,可現(xiàn)在或者將來,秦胤已經(jīng)沒有把握了。 皇上現(xiàn)在,越走越偏。 與范太保告辭,秦胤回到侯府。 沒有回書房,他徑直去了祠堂。 靜靜站了兩刻鐘,秦胤出來,交代道:“去請大姑娘來一趟。” 他想,他有必要仔細(xì)與阿鸞談一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