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2節
“我并不生氣,”秦鸞失笑,“只是意外罷了,又驚又喜,卻不氣,先前失神,亦是在思考后續應對之法,正如國公爺所說,把柄握在手中了,總要找到運用的方法。” 林繁松了一口氣:“想到了嗎?” 秦鸞大大方方道:“需得國公爺施與援手。” “不止給你消息,還得參與其中?”林繁一聽,倏地笑了,“你與二殿下的婚事,是這么好退的?” 語速不緊不慢,甚至拖了音,不自覺地,帶出了些許挑釁一般的意味。 秦鸞知他其實并無挑釁之意,如平時一樣說話,也是因著那些尷尬話題都結束了。 迎著林繁的目光,秦鸞道:“你的身世,包含著不能讓皇太后與皇上知道的秘密,是這么好打聽的嗎?” 不得不說,半斤對八兩。 互相放了“狠話”,氣氛輕松下來。 秦鸞理順了思路:“以我之見,除了可以向蘭姨打聽,不妨將我祖父也列入人選。” 林繁沉吟:“永寧侯?” “鄉君過說我祖父值得信賴,而老國公爺病故前,祖父也在營中,”秦鸞分析著,“當然,祖父那兒,亦得等個適合開口的時機。” 林繁贊同道:“我并不急切,秦姑娘自行判斷機會。” 從父親去世到如今,已經太多年了。 林繁很清楚,著急并不能解決問題,也不是使多少勁兒,就能有多大成果。 就像找東西似的,怎么翻都沒有蹤跡,若不管它,不知道什么時候,它就冒出來了。 靈光一閃,心領神會。 又或許,母親與姑母亦在等待一個時機。 兩人敲定了這一樁,就只剩下另一樁了。 “安國公府的二姑娘,是晉舒兒吧?” 秦鸞幼時體弱,后又離京,對各府的姑娘們印象不深。 勉強記得個名字,也是因著安國公老夫人與祖母頗有交情,曾帶著兩位孫女來過侯府。 見林繁點頭,秦鸞道:“印象里,她膽子小。” 聞聲,剛穩住脾氣的錢兒從墻后探出了頭。 晉姑娘膽小? 姑娘莫非故技重施,也綁來西四胡同試試? 第28章 人外有人 晉舒兒膽小? 林繁心中升起幾分好奇來。 二殿下與晉舒兒是有夫妻之實,但還遮著掩著,后續處理,亦不能如前回一般、把晉舒兒本人或身邊丫鬟綁了嚇唬一通作數。 所謂退親,看似是趙啟和秦鸞之事,最多再牽扯一個晉舒兒。 可事實上,真正的核心只有皇上。 皇上怎么想、皇上如何斷,才是唯一能決定婚事走向的。 這便是與前回最大的不同。 林繁想看看,這小道姑到底要用什么辦法來破局。 因此,見秦鸞需要他的幫助,林繁沒有拒絕。 秦鸞看了眼天色。 云厚,星子少,再過一兩個時辰,也不會有清亮的月光。 “先等到三更后吧。”秦鸞道。 林繁沒有異議,見秦鸞抱著拂塵,一副認真思考模樣,他也就不再多問了。 想來,等秦鸞把各個環節想透徹了,自會細說。 等待的時間說久也不久。 只是秋夜里,哪怕避風處都有些寒意。 林繁自己不畏寒,卻琢磨不出秦鸞的狀況。 他看向秦鸞。 秦鸞還坐在那兒,姿勢沒有半點變化,閉著眼睛,似有那么點兒道家人修行的意思。 身上那件道袍,看著頗為單薄。 林繁不由地,眉頭一蹙。 傳言里,秦鸞幼年病得只剩一口氣,后來得了仙姑指點,才日漸康復。 可康復得如何,是否比常人體弱,林繁一概不知。 若是秦灃也在這里,林繁自不用cao這份心,一切有做兄長的負責。 偏只有他在…… 不管他們為何在夜里定在西四胡同相見,萬一秦鸞受寒病倒,直脾氣的永寧侯追究起來,定國公府的大門恐是保不住了。 這么一想,林繁對一旁老老實實立著的錢兒招了招手。 “我讓人去買點吃的,”林繁道,“你家姑娘有忌口的嗎?” 錢兒答道:“姑娘吃得清淡,夜里吃多了恐不克化,小粥就好了。” 林繁了然,讓親隨去跑一趟。 熱騰騰的粥裝在食盒里,送到宅子里時溫度剛剛好,并兩份食具。 林繁交給錢兒:“和你家姑娘分著用去。” 錢兒接過適合,問:“國公爺不用?” “不用,買了旁的。” 錢兒了然。 秦鸞見了食盒,與林繁道了聲謝。 錢兒卻有些犯難。 這宅子里,能用的椅子就只兩把石凳,桌子倒也有,但不敢用,什么時候癱了都說不準。 砸到人、糟蹋了熱粥,就不好了。 秦鸞指點道:“拿凳子當桌面,蹲著吃就是了。” 錢兒眼睛一亮,依言辦了。 林繁交了食盒,便走出食盒,到了院子外頭。 一面聽親隨稟了幾樣事情,一面用了兩包子,林繁才轉身回了里頭。 待走到廊下,看到蹲在那兒的那一主一仆,他不由愣了下。 林繁當然知道,將門子弟,衣食住行上沒有那么講究。 他自己也是一樣。 著國公冠服時矜貴,著赤衣衛官服時正氣,若在校場上,無人在意那些。 泥里打滾雨里淋,都是常有的。 不止男子,將門女子亦然,便是瑰衛之首的平陽長公主,曾經都是沖在最前頭。 只是,建朝之后,女兵女將們不多見了。 將門的姑娘們換了一身華服,大部分都不再習武,偶有幾家還讓姑娘練武的,也多是為了強身健體。 不管練不練,平日里都十分注重舉止得體。 眼下也不是到了校場、進了駐地,如秦鸞這般不講究的,鳳毛麟角。 轉念想想,下山回京后依舊把道袍做日常裝束的,秦鸞原也就與其他姑娘不同。 秦鸞和錢兒都聽到了腳步聲,抬頭一看,正好對上林繁的視線。 敏銳如秦鸞,自看出了林繁眼中訝異。 笑了笑,秦鸞問錢兒道:“今兒練功了嗎?” 錢兒下意識答道:“晨起后,打了兩套拳,又練了半個時辰的槍法。” “真棒!”秦鸞滿意地點了點頭。 錢兒喜笑顏開,又給自己添了半碗粥。 林繁當然聽得出秦鸞是故意問給他聽的,好笑之余,問道:“那秦姑娘今日練功了嗎?” “畫符四十九張,”秦鸞道,“保平安的,國公爺若想要,可以送你幾張。” 錢兒忙補充道:“我們姑娘的平安符可靈驗了,用過的都說好,二夫人喜歡極了。” 他是不是該說聲“謝謝”? 好在,秦鸞也沒有糾結送符,慢慢悠悠道:“回京之后,日課少了許多。還在山上時,每日劈柴、灑掃,誰都不能偷懶。” 林繁聞言,頗為意外。 秦鸞師從沐云仙姑,仙姑也要劈柴? “要的,”秦鸞看出了林繁的疑問,“不論道法高下,一樣要劈柴、灑掃。” 提起觀中生活,錢兒極有興致,好奇地想聽秦鸞多講一些。 說話間,時間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