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來他不知怎的，突然銷聲匿跡，江湖也漸漸沒了他的消息。沒想到，一別再見，對方竟這般模樣。

    紀(jì)誠心中百感交集，動作卻半點不猶豫，翻身下馬搶步到他跟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顫聲道：“你怎的……”

    話剛出口，目光落在他那條斷腿上，又默默咽了回去。這般凄慘模樣，只怕是遇了強敵，他若是愿說，自己便聽著，若是不愿，自己問了反而徒增他煩惱。

    當(dāng)下話鋒一轉(zhuǎn)，道：“蒙老弟，快隨我上車，我送你去醫(yī)館。”說著，他便招呼女兒下來，將馬車騰出給蒙邱義養(yǎng)傷。

    “紀(jì)大哥，不必了！”蒙邱義忙攔住他，低頭看了眼牽著他衣角的月兒，沉聲道，“我叫住大哥只有一事相求。”

    紀(jì)誠也看了眼那孩子，心中隱隱有了猜想。果然，蒙邱義將月兒往身前推了推，肅然道：“這孩子乃我好友之女，如今……我遇了些難事，想將這孩子托與你，給賢侄女做個丫鬟也好。”

    紀(jì)誠臉色一沉，怒道：“蒙老弟你是將我紀(jì)誠當(dāng)成了什么人。你托付與我，我自然待她如親生女兒，怎會讓她做丫鬟。”

    蒙邱義悄悄瞥了眼月兒，見她面上并沒有排斥之色，才接著道：“紀(jì)大哥你別急，我之所以如此，也是有緣由的。這孩子受我連累，被一群歹人追殺，你今日從此處過，定有人留心你動向。若是莫名多出個女娃娃，只怕會連累你們，倒是賢侄女多了丫鬟，就不那么顯眼。”

    聽他這般一說，紀(jì)誠面色終是緩和下來，沉聲道：“我此去是要送小女上峨眉拜師，待到了蜀中，沒那么多人注意后，我便讓這孩子恢復(fù)身份同我回紀(jì)家等你。若你……不來，我也會好好將她養(yǎng)大。”

    聽他說要送女兒上峨眉，蒙邱義神色一怔，隨即遲疑地道：“不知，可是拜在那位滅絕師太門下？”

    “正是。”紀(jì)誠點點頭，微微一笑，“師太當(dāng)初過漢陽，見小女資質(zhì)還不算太差，便起了收徒之心。你也知我的武功過于剛強，并不適合女子。”

    “不知可能讓這孩子跟著賢侄女一起上峨眉，以丫鬟身份便是。我不求她能武功蓋世，只求她能得一安身之處。峨眉有滅絕師太坐鎮(zhèn)，尋常人定不敢去叨擾，這丫頭在那，我就算……也安心。”

    蒙邱義凄然一笑，回握他的手懇求道。堂堂七尺大漢，竟也如婦人般殷殷囑咐，滿目期盼，瞧得紀(jì)誠心頭一酸，脫口而出：“蒙老弟你放心，我定不負你所托。”

    得了紀(jì)誠的這話，蒙邱義低頭輕輕拍了拍月兒的背心，道：“快，叫老爺。”

    月兒心情有些復(fù)雜，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竟然又干回了老本行。不過面上倒是乖巧的叫了聲：“老爺。”

    紀(jì)誠面色復(fù)雜，摸了摸她的頭，又看向蒙邱義：“蒙老弟，既然這事已定，快隨我上馬車歇歇吧。”

    “不了，我還有事未了，就此別過。他日若我還能有機會過漢陽，定去拜訪紀(jì)大哥。”說完，他竟不再看月兒一眼，杵著包裹嚴(yán)實的屠龍刀一步一步向林中走去。

    月兒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轉(zhuǎn)頭對紀(jì)誠道：“老爺，我去去就來。”

    “蒙叔叔！”在蒙邱義的身影即將被樹影淹沒時，月兒拉住了他的衣角。蒙邱義轉(zhuǎn)身，目光中竟無一絲詫異，反而多了淡淡的笑意，顯然是知道月兒定會來尋他。

    “月兒，你確實很聰明。”蒙邱義幽幽嘆口氣，他不過略加提示，她就知自己是有話想說。這般聰慧，將來定能平安長大。

    “蒙叔叔，你這樣離開，會死的。”月兒看著他，目光清冽仿佛洞悉他的所有目的。

    蒙邱義艱難地蹲下身，拍拍她的腦袋，柔聲道，“我讓你給別人當(dāng)丫鬟，你別賭氣覺得辱沒了你。如今那些賊人天南地北的尋我們，峨眉派真是個好去處。滅絕師太性子雖剛直易怒，卻也護短。她收徒極嚴(yán)只怕不會留你，可當(dāng)個小丫鬟，看在紀(jì)大哥的面子上，她也不會阻攔。”

    “還有……”他忽然鄭重地道，“你萬不可將自己的身份說出去，劉大人心系天下，與那明教中的抗元義士多有來往，若是叫這些名門正派知道，只怕會害了你。以后，你便只能靠自己了。”

    他恐怕紀(jì)誠聽到，聲音壓得很低，仿佛千斤重擔(dān)壓在月兒身上。月兒乖乖點頭，沉默片刻才啞聲道：“你……要小心。”

    馬車?yán)^續(xù)向著蜀地而去，紀(jì)曉芙看著情緒有些低落的月兒，猶豫片刻開口問道：“你別難過了，那位大叔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你叫……什么名字。”

    月兒頓了頓，想到從前跟自己最久的那個名字，輕輕答道：“我叫阿眉，眉目如畫的眉。”

    第3章

    到峨眉山下時，已是十一月的盡頭。在山腳遙望，依稀可見山峰頂端清雅至極的白，層層疊疊仿佛名家畫作。

    阿眉抱著包袱，乖巧地跟在紀(jì)曉芙身后，抬頭望了眼高聳入云的山峰，心中震撼難言。她并非沒見過名山大川，可是要自己親自爬，還真是第一次。

    她不知道這世上能記得前世的人有多少，可是，能記得前幾世的應(yīng)該不會太多，而她便是其中一個。

    似乎每一世，她都沒什么父母緣，在很小的時候就到了高門大戶當(dāng)丫鬟。她的主家有世家大族，有顯貴高官，吃穿用度無不是極盡奢華。所以，作為丫鬟的阿眉也少遇到這樣的力氣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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