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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向城中猛撲的月氏兵,不知是誰高呼了一聲:是匈奴騎兵!匈奴騎兵打來了! 軍中立馬亂了陣腳,已經進入城門內的月氏兵前后張望,不知是該繼續沖入城中,還是當即調頭迎敵。 左大將王啟見狀,當機立斷,于戰馬上發出號令,鼙鼓咚咚一長兩短響過三聲,原本的進攻陣型迅速轉為就地防守,還未入城的月氏大軍調轉方向,在城外迎敵作戰,已經撲進城的月氏兵,則試圖殺光匈奴守城士卒,關閉城門,從城墻上居高臨下,遠程射擊。 看似完美的迎敵策略,擺布調度起來終究需要時間與默契,月氏兵雖然人數占優,但平時cao練不足,很難做到令行禁止,面對匈奴騎兵閃電一般的速度,優勢立馬變劣勢,攻城的巨型器械此時在匈奴騎兵瞬間沖到近前的對攻下,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霎時間,曠野上廝殺聲一片,拓陀和蘭儋分別從左右兩路包抄,圍堵月氏大軍退路,在敵軍還未形成有效防守陣型之前,已將陣營沖散。 冒頓則率精銳,如利劍直插要害,在城門即將關閉之時,連發數箭,射中正欲關閉城門的月氏兵,馬蹄飛踏過剛剛倒下的敵軍尸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入城中。 還在甕城中死守的匈奴軍見到大單于如從天降,莫不受到巨大鼓舞,聚積多日的絕望憤懣,霎時化為殺敵的高漲士氣,在莫車的帶領下,他們迅速整合殘余兵力,配合大單于在甕城之內撲殺攻入的月氏兵,之后攻上城墻,奪回守城的戰略制高點。 至此,匈奴軍自傍晚月氏大軍發動總攻的頹勢已完全扭轉。 冒頓立于城墻之上,拉開鳴鏑,朝著他方才入城時便已鎖定的目標瞄準,咻的一聲,箭響呼嘯劃過夜空,攔腰射斷了月氏軍陣前的那面星月戰旗。 左大將王啟騎在馬上,見戰旗被射,迎著箭簇的方向朝城樓上看去,正看見被拉滿弓的箭簇,瞄著自己的方向飛射而來。他下意識揮刀去擋,卻偏了兩寸,圓睜著驚恐的眼,絕望地看著穿孔的箭簇一聲嘯叫扎穿他的前胸,帶出心口鮮血,將他釘在了塵土飛揚的沙礫之中。 匈奴鐵騎反撲的軍事絞殺,自此正式拉開帷幕。 冒頓緩緩放下手中鳴鏑,猶如入定一般,靜靜望著在蘭儋和拓陀的帶領下,匈奴騎兵的圍獵圈不斷縮小。 群龍無首,不堪一擊的月氏兵成片倒下,戰馬嘶鳴著踏過堆積如山的尸首,空氣中彌漫開濃重的血腥味,此戰功成,萬骨枯。 他緩緩閉眼,自耳邊呼嘯的風聲和廝殺聲中,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一路小跑到他面前,撲咚一聲跪下,低聲向他報:大王,右賢王去了...... 他猛地睜眼,這才想起自攻城到現在,一直沒見到蘭鞨的身影,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來人,急問:何時去的,現在何處? 約莫三四個時辰前,右賢王中箭被送回王府,傷得太重,加上陳年舊疾,沒能救過來。 冒頓聽完,目光愴然,雙手緊攥成拳,狠狠砸在了城樓的紅漆立柱上。 到底,他還是來晚了一步。 若是能再快幾個時辰,右賢王或許就不會死,原本一心念著回來看望父親的蘭佩,便不會眼睜睜地看著父親慘死在自己眼前。 恰在此時,山坳處馬蹄雷動,又有一隊人馬自暗夜橫奔而出,冒頓循聲居高看去,一眼便認出了沖在陣前領兵的丘林稽且,還有,那個口口聲聲要向他請罪,如今也一襲戰袍驅馬而至的趙實。 至此,大局已定,勝負已分。冒頓無心再戰,匆忙從城樓上沖將下去,不多時,便策馬來到了右賢王府。 夜已深沉,他站在王府的朱漆大門前,透過緊閉的門縫,望著府中零星微弱寒光,聽著城墻之外間或傳來的廝殺聲,腳步滯在那里,一時怎么也邁不開去。 明明,他極是想見到她,急切地想安慰她,讓她莫要太過傷心,讓她注意自己的身子。 可他如今站在這扇門外,因自責而懊惱苦悶,根本不知該如何去面對現在的她,生怕在她眼里,他這個無用的夫君已是信用盡失,讓她失望透頂,連見都不愿再見他。 天底下誰人又知,無論在金帳之中,抑或沙場之上,一向殺伐果決,手段狠戾的匈奴王,竟也有難以拿捏的人和事,此刻門內那位女子,便是他因太過在意,而莫知所措的存在。 就在他立于門外忪怔之時,大門驀地朝里打開,正欲掌燈的皋胥看見孤立站在門外的人影,起先愣了一下,待借手中微弱燈光,看清來人兜鍪上的獸面紋和鎧甲上的嵌金龍紋后,速將眼前人與單于庭金帳里的那位對上了號,匆忙惶恐下跪:右賢王府管事皋胥參見大單于。 冒頓不識皋胥,見他頭戴白巾,心中一慟,只淡淡應了聲,旋即道:給孤帶路,孤來送右賢王一程。 皋胥立馬明白過來,大單于這是知道右賢王已去了,連忙以袖拭淚,引大單于入府中,一面走一面垂首解釋:右賢王走的突然,因前線戰事吃緊,為避免動搖軍心,大閼氏命暫不發喪,僅在府中前廳簡設靈堂。 冒頓一路走著,不見喪幡,不見巫師做法,不見唁客吊唁,若不是家臣奴仆頭裹白巾,身著喪服,全然看不出府中正辦喪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