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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胭脂山在線閱讀 - 第13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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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佩站在右首位,見一對新人相攜遠遠走來。

    大風將那紅色婚服吹得凌亂不堪,但新人的腳步卻邁得異常穩健。

    她心中一時涌上難言的況味,臉色卻是如常,帶著端莊矜重的神情,目睹新人祭拜天地先祖,在震耳欲聾的鼙鼓聲、歡呼聲中完成結婚大典。

    風是雨的頭。

    狂風一直吹到了日暮時分,緊跟著,瓢潑雷雨自天空傾倒而下,那閃電從天際直劈下來,雨勢越下越大,全然沒有停歇的意思,原本為慶祝單于大婚,夜晚于單于庭舉辦的篝火大會被迫取消,金帳內的宴席也沒持續太久,便都匆匆散了。

    哲芝坐在婚帳內,聽雨聲如鼓點,咚咚砸在氈帳上,心也跟著狂跳著。

    直到現在,她還似在夢境中的云端之上飄浮,甚至連自己已經是大單于的二閼氏這件事,仍是不敢相信。

    那天,當母閼氏喜笑顏開地跑來她的氈帳,告知大單于已經同意納她做二閼氏時,她呆愣了足足半晌,一個字也說不出。

    那個人,她因為害怕而處處躲著,又因為欽慕而時時念著的人,真的,真的同意娶她了?

    她真的,就要成為他的閼氏了?

    從前,她怕被旁人看穿自己的心思,就連氈帳都不敢出,被母閼氏翻出那副羊皮畫后,她曾用自己的命去護,她萬不敢想,也不曾想,最后會是這樣的結局。

    大婚定得倉促至極,雖這些天,母閼氏、阿姆,甚至就連大閼氏都對她說了些夫妻相處之道,可一想到她的夫不是別人,而是她日日守在閨中,一筆一劃描畫的他時,她還是忍不住的一陣悸動惶惑,不知所措。

    她是那么的懼他,敬他,慕他,從今往后,以他二閼氏身份,她該如何與他相處?

    銅漏聲聲,眼看距離他回帳與她完禮的時辰一點點逼近,哲芝端坐在喜榻之上的身子抑制不住地微微抖著,一直到聽見帳外高呼大單于回,因有著前兩次大王大婚都未回喜帳完禮的前車之鑒,喜婆以為這一次自己也不過是個擺設,沒想到大單于竟這么快便回,不禁低低驚呼了一聲,連忙開始準備。

    哲芝交握的雙手冰涼,全身卻一陣陣發著熱汗,直到眼前的紅紗被驀地挑起,一雙閃躲的小鹿眼不得不對上那個男人狹長深邃的眼,臉頰倏地如火燒一般guntang,只勘勘看那一眼,又飛快避開了。

    喜婆雙手奉上青銅合巹尊,不等念完禱詞,冒頓已一飲而盡,極是痛快。哲芝見狀也趕緊喝下,顫巍巍的一雙手將那青銅尊放回錦案之上。

    持續一天的婚禮至此禮成,喜婆長吁一口氣,放下帷帳,躬身退出喜帳。

    帳內不聞丁點聲息,更襯得屋外雨聲大作,惹人心焦。

    哲芝不敢抬頭,只見衾毯上那一雙沾了雨水和泥污的麂皮靴面,猶如釘在地上,一動不動。

    良久,她自這被無限放大的雨聲中,聽見他開口,沉緩道:你可知,私畫私藏孤的畫像,是何罪?

    話音剛落,帳外一聲悶雷炸響。哲芝全身一凜,已從床榻滑到地上,跪地叩首,顫聲道:死罪。

    冒頓彎腰,一雙大掌緊攥她的雙臂,將她扶起,看著哲芝煞白的小臉,淡聲道:你我已是夫妻,二閼氏罪不當死,不過

    他手勁一松,哲芝因慣性跌坐回床榻上,聽他又道:放眼這單于庭內,上至左賢王,下至裨小王,生死于孤,只是一念之間,二閼氏自然也不例外。是生是死,端看二閼氏是否聽孤的話了。

    左賢王即攣鞮絳賓,哲芝聽到冒頓提及自己的父王,不知其中緣由,身子抖成了篩糠,訥訥道:臣妾全聽大王的。

    冒頓的語調逐漸轉冷,像是生怕她聽不清,記不住,不疾不徐地說:其實與你倒也不難,不過是,這氈帳內發生的一切,除你我之外,絕不可讓第三人知便可。

    頓了一頓,他問道:記住了嗎?

    聲音不大,聽起來,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凌厲決絕。

    哲芝忙不迭點頭:臣妾記住了。

    今日大婚,你也累了,早些歇下吧。說罷,冒頓甩手出了喜帳。

    哲芝頓時全身癱軟,匐倒在榻上,已然嚇破了膽。先前那點對于新婚的幻想頃刻間灰飛煙滅,心中一遍遍呼喚著太陽神,祈禱著讓她的新婚夫君,此生都不要再踏入這氈帳半步才好。

    ......

    大單于新婚,轉眼一旬有余,夜夜宿于二閼氏帳內,即便在金帳,用膳也喚二閼氏作陪,單于庭內,人人都道大王寵幸新婦,大閼氏失了寵。

    蘭佩連日只覺得身子困乏,懶得出帳走動,對于那些流言蜚語不過一笑了之,并不予理睬。

    這日,小狄進帳伺候時一語不發,臉色很是難看,蘭佩留意多看了她兩眼,見她眼皮紅腫,一看便是哭過。

    小狄膽小,在外從不多話,更不敢仗著是大閼氏的人頤指氣使,說不定是被人欺負了也未可知,蘭佩不禁問道:怎么了?

    小狄搖頭說無事,蘭佩更覺蹊蹺,語調不覺嚴厲,讓她照實說。

    小狄知道瞞不過,噗通一聲跪下,斷續說起雕陶閼氏目中無人,丘林部落上貢單于庭的皮子,不等送到大閼氏這里,她先命人截了去,挑了最好的銀狐皮,白貂皮留下,說要給二閼氏做大氅,之后才讓給大閼氏送來。她知道后氣不過,和雕陶閼氏的侍奴玡莨理論了兩句,誰知竟被玡莨推了個跟頭,將剩下的皮子一古腦全砸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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