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他該問小姑娘的，這事兒小姑娘說了才算。

    寧奕馳伸手，把乖乖坐在一旁的小胖姑娘抱起來，兜在懷里，成竹在胸地笑著問：“舟舟，你說，是跟著哥哥回去，還是留下來？”

    先前見世子哥哥臉色陰沉，沈靈舟突然有些膽怯，還不大敢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可沒想到，一眨眼功夫，世子哥哥就露出笑模樣了，那就沒什么好怕的了。

    沈靈舟也跟著呲牙樂了，兩只小胖手摟著世子哥哥脖子，親昵地和他貼了貼臉，還摸了摸他耳朵。

    見小姑娘和世子爺如此近親，周家舅舅和舅母的心都高高懸著。

    但凡舟舟要說跟著世子爺回去，他們怕是留不住人！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一旁的兩個小胖表哥也都垂頭喪氣跨了臉。粉嘟嘟的meimei只掐他們的臉，還從來沒有和他們貼過臉的。

    看著眾人那吃驚又嫉妒的目光，世子爺他老人家很是受用。

    單手穩(wěn)穩(wěn)托住小姑娘，另一只手在小姑娘后腦勺上摸了摸，目光寵溺，嘴角淡淡勾著：“舟舟，大膽說，你是跟哥哥回去，還是留下來？”

    沈靈舟小奶音糯糯的，甜甜的，可一張嘴，扔出的卻是一把穿心箭：“哥哥，舟舟留。”

    第53章

    小姑娘說出那個“留”字, 宛如寒冬臘月兜頭潑下來一盆冷水，澆得寧奕馳透心涼。

    他嘴角一直帶著的淺淺笑意，頃刻間僵在那里。

    看著懷里軟嘟嘟的小胖姑娘，寧奕馳心底升起一股沖動, 不管不顧抱著就走。

    管她姓什么, 管她是誰家的孩子。

    他抱走了, 就是他寧家的。

    可到底, 理性壓過了沖動。

    寧奕馳心中有一絲生氣，不知是氣他自己突然抽風(fēng), 好端端的為何把小姑娘帶來福州找什么舅舅。

    還是氣小姑娘沒良心，他那么寵著她，她居然說要留下來，連猶豫都不曾有。

    “舟舟, 跟哥哥回去可好？”可生氣歸生氣，寧奕馳還是又問了一遍。

    不等小姑娘回答, 他又用誘哄的語氣, 提出一個他認(rèn)為小姑娘定會答應(yīng)的條件：“上回去莊子上, 你不是想趕牛羊來著, 回去了哥哥帶你去可好？若是你喜歡, 在侯府我們也養(yǎng)上一些雞鴨牛羊的, 還有那些小豬也都抓回來，你想趕就趕。”

    雖然侯府從來沒養(yǎng)過這些玩意兒，但既然小姑娘喜歡, 那就養(yǎng)上一些又何妨。

    想象一下干干凈凈的侯府成了農(nóng)莊, 豬鴨牛羊滿地跑, 下人仆從到處追, 沈靈舟有點兒想笑。

    知道世子哥哥這是想哄她回去, 沈靈舟心中暖暖的，又酸酸的。

    小腦門在世子哥哥腦門上頂了頂，還是拒絕了：“謝哥哥，舟舟留。”

    寧奕馳兜著小姑娘后腦勺，仔細(xì)打量著她的臉。發(fā)現(xiàn)她絲毫沒有要跟他走的意思，也不再勸。

    既如此，寧奕馳覺得，他也沒有必要多留了。

    本來想著小姑娘難得來一次，想讓她多陪陪舅舅哥哥們，這才耽擱了許多日。

    原來，是他一廂情愿了。

    小姑娘怕是在侯府出門之前，就已經(jīng)做好了留下來的打算。

    是了，一定是了。臨走之前小姑娘事事安排妥帖，連那個小丫鬟她都讓人帶回家去走了一趟。

    這還是，沒能把鎮(zhèn)遠(yuǎn)侯府當(dāng)家吧。

    想起小姑娘先前受的那些委屈，寧奕馳心中難免自責(zé)。

    若是，他早一點關(guān)注到小姑娘，早一些護(hù)著她，她是不是就會對侯府多一些念想。或許今日就會跟著他走了。

    可如今，說什么都遲了。小姑娘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

    他可以狠狠心，強(qiáng)行把小姑娘帶走，無人攔得住他。

    哪怕她哭，他也有法子哄好她。

    可他不愿看她哭，不舍得。

    罷了。

    既然小姑娘沒有選他，那他也就沒必要再耽擱了。

    在這的這么些天，該走動的關(guān)系都已走動完畢。

    福州知府那里，他也已經(jīng)親自去敲打過，日后必不再敢為難周家。

    小姑娘不肯跟他回去，揚(yáng)州城那邊又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去處理，既如此，干脆走了便是。

    見世子哥哥臉色陰沉如水，沈靈舟靠在他懷里，怯生生地看著他。

    世子哥哥，這是生她的氣了嗎？可是，這里是舅舅家，她應(yīng)該留下的呀。

    雖然平時在寧奕馳面前有些驕縱又囂張，可當(dāng)他真的板起臉來，小姑娘還是有一點怕的。

    胖乎乎的小臉蛋湊上去貼到寧奕馳的臉上，討好地蹭蹭，軟軟地喊了聲：“哥哥。”

    寧奕馳心中本是有些氣的，可聽到耳邊那甜甜糯糯的哥哥，又實在是氣不起來。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腦袋，對著周家舅舅說了句明日離開，抱起小姑娘就走。

    接下來的大半天，小姑娘就一直掛在寧奕馳身上，連睡晌午覺都是被他抱在懷里睡的。

    小姑娘窩在世子爺懷里，一直摟著他脖子，想起來就和他貼貼臉。

    那軟乎乎的小臉蛋貼上去，寧奕馳越發(fā)想抱著人就走。

    可小姑娘雖依依不舍地黏著他，卻仍說要留在舅舅家。

    寧奕馳氣得恨不得把沒良心的小東西按在腿上拍幾巴掌，可又哪里舍得。

    一直到晚上吃過飯，小姑娘困得不行了，寧奕馳才把她送了回去。

    把人哄睡，坐在床邊看了好一會兒，才沉著臉離開。

    ---

    第二天一早，寧奕馳就帶著侍衛(wèi)們牽著馬匹出了周府大門。

    沈靈舟跟著舅舅舅母并一大群人，一起到門口相送。

    小姑娘懷里抱著花花，就站在那里，扁著小嘴，抬著小腦袋，眼淚吧嚓的看著寧奕馳。

    寧奕馳穿著一身黑色錦袍，長身玉立站在馬旁，低頭看向幾步外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矮墩墩的，胖嘟嘟的，穿著一身粉色的裙衫，頭上扎著兩個小揪揪。

    看起來，和當(dāng)初在鎮(zhèn)遠(yuǎn)侯府后花園，撲在他腿上那次并無甚差別。

    不，還是有差別的。

    那時，小姑娘呲著一口小奶牙笑得沒心沒肺，此刻卻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看得他心揪。

    寧奕馳輕嘆了口氣，對著小姑娘伸出手：“過來。”

    沈靈舟把花花遞給一旁的薔薇，邁著小短腿，噔噔噔跑過去，一下子撲進(jìn)了寧奕馳懷里：“哥哥。”

    寧奕馳把小姑娘抱起來，大手兜著她的后腦勺，想說幾句告別的話，卻不知道說什么好。

    沈小姑娘和寧奕馳貼了貼臉，小奶音里面滿是哭腔：“哥哥來，舟舟想哥哥。”

    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里溢滿淚水，寧奕馳不忍再看，伸手把她的小腦袋按在了肩膀上。

    “你要乖乖的，我若得了空，便來看你。”寧奕馳大手在小姑娘背后稍微用力搓了搓。

    一向清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有些發(fā)澀。

    小姑娘趴在寧奕馳肩膀上，點了點小腦袋，吸了吸鼻子：“舟舟乖。”

    寧奕馳又抱了一會兒，終是把小姑娘遞到菘藍(lán)懷里。

    隨后翻身上馬，扯起韁繩，最后看了一眼小姑娘，雙腿一夾馬腹，打馬狂奔而去。

    頭也沒回。

    “沈姑娘，您保重！”常山對著沈靈舟拱了拱手。

    隨后又紅著耳朵對菘藍(lán)拱了拱手，和眾人道了句告辭，帶著侍衛(wèi)們上馬，呼啦啦追了上去。

    菘藍(lán)眼眶發(fā)紅，抱著小姑娘往前走了兩步，小聲說了聲：“保重。”

    沈靈舟的目光一直盯著寧奕馳離開的方向，一直等到那道黑色的身影消失不見，這才轉(zhuǎn)身把腦袋埋在菘藍(lán)懷里，哭得抽抽嗒嗒，不能自已。

    世子爺終于走了，而且大發(fā)慈悲沒有把孩子強(qiáng)行帶走，周家舅舅和舅媽一直高高懸著的心終于落下。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齊齊樂開了花。

    沒有世子爺在這壓著，周景存拿出了周家老爺?shù)臍鈩荩叽笫萑醯纳戆逋Φ霉P直，一揮手：“擺宴！”

    “好嘞，老爺！妾身這就去安排！”周家舅媽一拍巴掌，爽快應(yīng)道，招呼丫鬟婆子急匆匆就往里走。

    還順手在兩個小胖墩腦袋瓜子上拍了拍，訓(xùn)斥道：“還傻愣著，還不去哄meimei！”

    兩個小胖表哥這才反應(yīng)過來，meimei這是真留下來了，忍不住在地上一陣亂蹦，嗷嗷喊著：“哦，meimei不走嘍！”

    周家舅舅，周家舅媽，丫鬟婆子下人們也都跟著歡笑出聲。

    正窩在菘藍(lán)懷里，因為和世子哥哥分別而難過得無法自拔的小姑娘，被這震天響的笑聲嚇得抬起頭來。

    看著歡喜若狂的周家人，小姑娘那一雙盈滿淚水的大眼睛里滿是茫然。

    看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們這是在慶祝她留了下來。

    可，孩子還在這悲痛欲絕，傷心哭泣呢，你們就蹦蹦跳跳，歡天喜地的，這樣好嗎？

    兩個小胖表哥蹦跶完，一抬頭見到meimei抬起頭來了，胖乎乎的小臉蛋上還掛著一串淚珠，兩人都心疼的不行，伸手就去夠她：“meimei！”

    兩個都還是個孩子，胖墩墩的自己都走不好，菘藍(lán)可不敢把孩子給他們抱，勸了兩句，帶著他們一起回了院子。

    沒有了黑壓壓的侍衛(wèi)們進(jìn)出，也沒有了繃著臉的世子爺在那鎮(zhèn)著，整個周府跟過年了一樣熱鬧，到處歡聲笑語。

    唯獨(dú)沈靈舟住的院子，氣氛有些低沉。